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wryhw】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秦晋之约 作者:江南西 夏日冗长的午后。课室里趴倒一大片。 历史系老教授在讲台口沫横飞。晋言听得津津有味。 忽然,课桌下自己摆膝盖上的左手被一只大手紧紧摞住,十指紧扣。 她惊讶地看向旁边那张沉睡中五官深刻的俊脸。秦天如呓语般嘀咕:“两千多年前的秦晋之约,也是秦国主动向晋国结好的。” 后来,十指紧扣到习以为常的后来。他求婚,她故意刁难:“秦国主动和晋国结好,是为了实现霸业。你又为了什么?” 他低叹一声,满眼是她:“没办法我儿子他爹,只想与一眼相中的人长相斯守。我若不主动结好,我儿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关键词:校园 乐队 暖文 平淡 温馨 针对文案,作者采访sky同学:请问为什么是儿子,不是女儿? sky同学蔑视亲妈:这重要吗? 作者遁走。决定这文慢慢写,让你们发展慢点,慢点,再慢点(^_^)~~~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天晋言 ┃ 配角: ┃ 其它: 1|乐队四虎   周日下午,晋言在房间里转圈,看着鼓涨的背包直叹气:应该没漏掉什么吧。    房间外娘亲大人的声音开始不耐烦:“言言,你该出门了。”    晋言看了眼床头柜的闹钟,才两点,就赶她出门,肯定不是亲生的。    撇了撇嘴,背上背包。才刚要拉房门,门就由外而内开了。    “给,别漏了。”晋亦是尾音愉悦上扬。看着女儿瞬间跨下的脸,心情越更舒畅。    晋言看着递到眼前的手提电脑包,哭丧着脸:“我能不拿吗?”    “你想没电脑用吗?”晋亦是没得商量。    “它坏掉了。”晋言也不肯退让。    “拿回学校修一修就好。”晋亦是又把电脑包提到女儿面前。    “修不好呢?”晋言就是不接。    “修不好你就借同学的用,没得买新的。”晋亦是以不变应万变。    “姥姥……”晋言视线越过晋亦是,看着缓步走过来的妇人,“你看看你女儿嘛!”    姥姥笑眯眯地看着又在“内斗”的两母女:“亦是,见好就收,我们家什么时候拮据到三四千块都拿不出手了?这电脑言言都用了好几年了。”    “妈,这不是拿不拿得出手的问题,我在教育她,勤俭是美德。想当年我读书,想用电脑都没得用呢。”说完,晋亦是自己都笑了出来。好假。    “那是因为,你读书的时候,电脑还没有出生。”晋言据理力争。    姥姥发言:“言言,我女儿说得对,能用就不扔。你也见好就收。时间不早了,你该上学了。我也该午睡了。”话毕,脚步一拐,笑眯眯地向自己房间走去。    晋言无奈地接过沉重的手提包。这时手机响起,她左手提电脑,右手往后面的背包里掏手机。找了好一会儿才摸到,“林子?”    晋亦是见此也不再多说,转身往房间走去。    “言言,我在一小的篮球场打球,今天你先进城吧,不用等我。”林清贤边喘气边说。    “噢。”晋言声音低低的,“我也没打算等你。”    电话那头林清贤正在喝矿泉水,听到她的话倒是笑着呛了下,“晋姨又欺负你?”    “恩。革命第四次失败。回头再跟你细说。”    挂了电话,李亦是已穿戴好,准备出发,“林子今天又打球是吧?我载你……”    晋言心想自己娘亲终于像个亲娘了,声音也热情洋溢起来:“太好了……”    “用电动车,送到公车站。”李亦是走到外间,推出电动车。    晋言计价还价:“娘,地铁站吧。”    晋亦是笑着睨了女儿一眼,发动电摩托,把头盔罩在晋言头上,便不再多说。    无奈之下,背着一只龟包的晋言把电脑包护在身前,跨上电动车。    电动车噗噗地开在广州近郊的小路上。晋言算过时间,骑电动车从家门到村口的公车站,时长十分钟。从村口公车站到最近的地铁站,共4站用时20分钟。从地铁3号线转8号线在Z大站下,共10站历时半小时。    路漫漫其修远兮……    夏日午后,南方的天气炙热如火烧,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是火辣辣的。    其实家里有辆车,虽然不是什么好车,就普通的一汽大众。但娘亲极少开车接送自己,除非有急事。其实家里也不拮据,好歹她娘也混了个车间主管,别说换台电脑,就是买十台也不是问题。可是……    晋言抱着电脑包,把脸埋进李亦是已经有些汗湿的背上。声音有了些困意,“娘,你自己上班就开车,却只用电动车送我去公车站。你自己都换苹果一体机了,我还是用了四年的三星。连家里的电脑我也是用你淘汰的,你肯定是逗我玩儿吧?娘,我肯定不是你亲生的吧?”    李亦是倒没像平时那样反唇相讥,沉默着没接话,过了好一会儿晋言都快趴在她背上睡着了,才有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就因为是亲生的。”    晋言是被她娘用力拍醒的,睡了大概有三分钟,睁开眼就看到李亦是凶狠的眼神,嘴巴一张一合:“不要命了是不是?竟然在电动车上给我睡着了。”    晋言也觉得不应该,这样多容易出事故啊。滑下电动车,走向公车站牌下,挥手向她娘道别:“娘,下周见。我很期待我的第五次革命。”    晋亦是终究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在你包里放了几只盐焗鸡腿,用保鲜袋包得严实,不透味。”    “果然是亲娘。”晋言扬了个灿烂的笑容。见公车来了,就立即上了公车。透过玻璃窗,看着她娘骑着电动车的背景消失在村口。    如果有得选择,晋言肯定不会去校院里的“Z大科技”修电脑,因为那里永远在排队,那些女生有事没事,甚至简单到有个Word文档打不开,也提着电脑往那里走。是Z大女生太没脑子吗?当然不。原因只有一个——“Z大科技”的老板是天空乐队贝斯手。    可惜……她真的没得选择。    天气太热,刚从凉爽的地铁里出来,才没走几步,就出一身汗了。背包又沉,实在没力气再提着电脑往校外走。    走在熟悉到闭着眼睛也能确认方向的校道上,晋言来终于来到“Z大科技”门口,然后就乐极生悲了……手拉门已经关了一半,难道今天不营业?    不行啊,这边是北校区,她宿舍在南校区,这样提回去,她手臂肯定要断掉。硬着头皮钻进那半关的门,然后,晋言同学被里面的三双眼睛围观了。    并没有沉默太长时间,其中一个高瘦扎了辫子的男生和善地对她说:“同学,我们今天只营业到下午三点,你明天再来吧。”    晋言抬手看了眼手表,快四点了,有些牵强地开口:“才三点多。”    那男生有些无奈,“可是我们真有事,现在就得走。”    “其实……”晋言只需要他们出具一张“破损程度过大此电脑无法维修”的证明,可惜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抢白了。    “阿关,让她拿过来。”一把低沉好听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晋言循声看过去。原来角落还有个人。    晋言发现,那个高瘦扎辫男,包括屋子里另外两个男生,都有些讶异地看向那个男生。    男生抱着吉它坐在那儿,应该是在调弦。这几个人可能真的准备要走,厚厚的窗帘已拉上,角落有些暗,打了盏台灯,照在那把吉它上,以及男生关节分明的手指上。    晋言看不清他的脸。    “把电脑拿过来吧,你今天走运了。”高瘦扎辫男再次开口,声音越更和善了几分。    冲着这态度,晋言对高瘦扎辫男印象立马好了起来。    按理说,男生扎辫子要么显得娘气,要么就浪荡不羁,但他却恰到好处,斯文中又带点迷惑的野性。难道他就是那个贝斯手老板?    唔,原谅她。尽管天空乐队很红火,她却极少关注,别说长相,就是名字也没记住。    关飞驰稍微打量一下晋言,黑长的头发,素色的穿着,可能是天气热的关系,脸色有些苍白。并没有什么出挑之处。如果硬是要找出亮点,估计是那双扑闪的眼,好像随时要想出什么鬼点子来捉弄人。关飞驰没有多想,只当是Sky心情好,这个女生有幸受惠而已,刚想接过她递过来的电脑,没想到Sky已轻轻放下手上的吉它,滑了椅子过来,对他说,“阿关,这个我来。”    如果刚刚只是惊讶,那么现在屋子里几个男生的表情就可以用惊呆来形容了。    晋言不明所以。    “拿过来。”这句话是对晋言说的。比起刚刚,语气似乎轻了几分。    晋言走近,把电脑放到台面上,当男生抬起头看她时,四目相对,晋言楞了下。    好熟悉的一张脸……    此时秦天已再次低头,利落地从包里拿出手提电脑,一边接通电源,一边问:“电脑有什么问题?”    “用了好几年,散热功能不好,特别是夏天,老是自动关机。”晋言据实以报。    接通电源后,电脑屏幕上只有光标在闪。正常情况是,自动关机后重启会蓝屏,而不应该是无法开机的黑屏,秦天抬头看她:“你做了什么手脚?”    呃……他怎么知道的?晋言在一双专注以及三双好奇的眼神下顶不住压力,招了:“今天早上它自动关机的时候,我见机身太热,就把它放进冰霜里冰了半小时。”趁娘亲出门买菜的时候。    “噗……”几声喷笑压抑而错落地响起。    连没什么表情的秦天,眼角眉梢也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一时无法修好,得把电脑留下。”秦天从口袋里抽了个手掌大的本子出来,扣下夹在上面的笔,再把本子和笔递到晋言面前,“写下你的姓名及联系方式,电脑修好后我联系你。”    刚刚偷笑的那几个男生,此刻表情竟然无比肃穆了。    他们肯定是表演系的吧。晋言囧囧地想。然后有些纠结地看着那个本子,翻开的那个页面上,有半边写满了凌乱的乐谱,只有半边空着。晋言没拿笔写,而是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现在修不好就不修了,你们给我出个证明吧,就说这电脑修不好了。”    关飞驰那时心里想,还以为这个女生特别点,面对乐队四虎时从容淡定,起码看到Sky也没有一脸花痴,没想到,伎俩真不是一般高啊。故意的吧?引人注目后,来个以退为进。    “不行。”秦天声音严肃,“我接单子从来不半途而废。”    背上的包实在沉得难受,晋言也不想耗下去,草草地在本子上写下自己名字和电话,又程序性地交了压金,对表情没有多大变化的秦天说了句“祝你把电脑越修越坏”后,才慢吞吞地移动脚步,走出“Z大科技”,背着“龟壳”往南校区的宿舍一步一步爬过去。    晋言才走出门,大麻、柴宁和张飞驰就围住了秦天。    关飞驰一脸不可置信:“老兄,别说接单子,我这Z大科技开了快三年,也没见你来过几次,这还是头一回呢。”    “嗯。以后也不会接,就接这一回。”秦天利落地把本本装进电脑包里,又看了眼小本子上清秀的字迹,嘴角微勾了下,才收起放进口袋里。    关飞驰有些若有所思,“Sky,这女孩挺有心机的。”    秦天倒是笑了下,拍拍他肩膀,“不是心机,你得接受现实,她是真不认识你。”    大麻一脸痞痞地笑,“老大,认识的吧?”    秦天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地看了大麻一眼,“牵过手,你说认不认认识?”    “不!会!吧!!!”大麻心想,这位秦三少何曾跟哪个女生亲近过,别说牵手,如果不是他主动,怕是连碰个手指尾都难吧。可是,按理说牵过手……这女生怎么好像不认识Sky啊?    柴宁心领神会,做了个举枪的手势,一副香港警匪片口吻:“看来国宝级人物出现了,大家Stand by,做好保护重点人物工作。”    秦天嘴角再度扬了扬,笑意达眼底,一手提吉它,一手提电脑,率先向乐队排练室走去。 2|修电脑的   大麻戴着大耳机听重金属,摇头晃脑,随身舞动,霸占了整条走廊。    柴宁看不过眼,抬脚踹了一下他屁股。大麻踉跄地往前走了几细步,回头想找人算帐,才发现自己走过头了,悻悻然往回走。此时柴宁和关飞驰已联手一人掏钥匙一人抬脚,双剑合璧用最习以为常的粗鲁手段,像踹大麻一样踹开了门。    大麻摘下耳机,还没进门就听见柴宁在里面怪叫:“偶滴神,你竟然在?!”    “还是不给老巫面子,来了也没去上课。”关飞驰叹笑一声,老巫算得上学院一把手,他们几个平时再怎么不羁,都敬她三分,逢周一上午都去课室报到。    当然,除了Sky。    大三之后他就很少在学校了。如果不是乐队需要集体排练,有时他甚至一个月都不回来一次。    又或者,如果不是他们几个变着法子召唤他,可能天空乐队早就解散了。    “没有不给面子,只是觉得没必要。”秦天低沉的声音传来。并非提倡大学无用论,相反,他觉得好的大学的确是一个养人的殿堂。只不过那些早已滚瓜烂熟的知识被重新复述,还是被以呆板的形式复述,他兴趣缺缺。    听到声音,大麻立马精神了,冲锋似的往宿舍里头走,“头儿,你果然在。还以为昨晚一别,咱们要来个相思风雨中了。”    秦天莞尔。昨晚乐队排练结束,四人一起在外面吃了饭,他就回家了。    只是今早起床时,连自己都惊讶,竟然有一种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来的心情。    就回来了。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显示重启成功,静待片刻,屏幕上就出现一张阳光下灿烂的笑脸,笑意盈盈的双眼里闪动着淘气的光泽,也许刚做完了恶作剧,有点得意忘形。    秦天微眯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有些懒洋洋地拿出手机,存入那组熟记在脑中的号码。因手机关联了微信,很快微信就有了通讯录新朋友提示,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按下添加,并附上验证信息。    宿舍里是上面床铺、下面书桌衣柜的设计,大麻和秦天床位并排。    此刻大麻瘫坐在自己椅子上,因床和桌子的格局阻挡了不少视线,看不到秦天视线里的内容,只能看到他有些不同于以往的笑意,然后就被这似有若无却又颇具深意的笑闪瞎了眼:“头儿,你的笑容实在太蒙娜丽莎了,请问你是偷偷地在思春吗?”    柴宁本来也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和大麻背对背,听到他这样说,也斜转身45度角往秦天的位置看去,然后伸手往后一掌劈掉大麻头上的鸭舌帽,“胡说什么!”    “我有说错吗?”大麻委屈,把掉落桌子上的鸭舌帽重新戴上。    “当然说错了,什么叫‘偷偷地在思春’……”柴宁振振有词,“头儿这是明目张胆地在思春。”    大麻闻言哈哈大笑,难得配合,他决定不记柴宁刚刚踹自己一脚的仇。    从厕所里出来的关飞驰看着混乱的现场,不明所以地问了句:“什么状况?”    柴宁和大麻直直地指向秦天。    秦天笑容依旧,并不介意成为众人的调笑对象。    关飞驰用毛巾狠狠地擦了把脸,再走过去,斜倚在自己桌子上看对面的秦天。此时秦天已经把桌面切换到程序模式,修长的手指飞快在地键盘上舞动着。关飞驰多少有点觉得不可思议:“你还真在修电脑啊?”    秦天轻嗯了声,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    那差点又打起来的两只赶紧爬过来围观。    看着飞快舞动的长指,柴宁情不自禁地发出长叹:“阿关,我看如果再比试一次,你的Z大科技得再开两年。”    大麻啧了声,表示赞同。    关飞驰摇头失笑,心服口服。    当年初入大学,学院两大IT高手竟齐聚一个宿舍了,颇有一山不容二虎之势。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二人进行了一场有赌约的比试,电闪雷鸣间高下已分晓。    而这个赌约就是:谁输了,必须在校里开两年电脑修理店,天天抛头露面。    后来关飞驰当然也没有天天抛头露面,店他是开了,不过雇了几个计科学院技术不错的工读生坐镇,偶尔到店里撑一下场面。    此时柴宁突然嗷了一声,“现在才想起,不是说好两年吗?怎么开了都快三年了?阿关难道你当老板当上瘾了?”    刚说完手臂就被大麻用力拍了下,柴宁刚想还击,就听见以毛巾罩脸的关飞驰发出闷而坚定的声音,“不关了,这店我会一直开下去。”    一直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的秦天,此时突然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关飞驰,“阿关,不如让我大哥动用一些势力找找,应该能找到。”    空气中似乎流转着一些莫名压抑的因子。    “不用麻烦晟哥,我等她回来。就在这里。”关飞驰依然用毛巾覆在脸上,仰头,看不清表情。沉默了一阵,才声音哑哑地说,“她追了我两年。”    而我那时并没有珍惜。    如今的一切都是我活该。    察觉到秦天还在看他,关飞驰拿下毛巾,除了微红的眼睛外,表情并无任何异常。    看着另外两个刻意制造氛围的兄弟,关飞驰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平静,突然就笑了,“我突然想起去年冬天一个晚上,我们在城中心的一个露天广场演出,一直演到深夜时分,最后我们几个累躺在冰冷的地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青春是什么……那时大麻说,青春是问号。柴宁说,青春是感叹号。我说,青春就是省略号……”因为那时刘年已经离开,“Sky,我一直没弄懂,为什么当时你说青春是句号。”    大麻仰天长叹:“还这不简单。Sky需要青春吗?不需要青春的人生就是个句号。”    柴宁也加一句:“大麻你终于突破零智商了。”    秦天像拍宠物一样拍了拍大麻的头。大麻配合地嗷了声。    他喜欢音乐,喜欢摇滚,但他不是愤青。在他的世界里,音乐从来就只是音乐本身,没必要通过咆哮与嘈杂刺激耳膜调动荷尔蒙,透过这种快感质问自己青春是什么。    从出生到如今,人生似乎永远都可以按他想要的剧本去演。    只要他想要。    生活早已没有了惊喜。    只是在十六岁那年,因为车祸,他失去了至爱的赛车机会。    爷爷甚至少断绝祖孙关系来威迫。    自小,他就热衷于在跑道上消磨,从自行车,到摩托车,再到方程式塞车。然而在那一年,他的青春划上了句号。    但是,此刻,他说:“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三张嘴异口同声,不明所以。    清洌的声音有着不可质疑的坚定:“青春是等于号。”    青春=晋言    这边沉睡中的晋言打了个喷嚏。    醒了,一摸额头,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估计要感冒了。    南方的夏天真是热得要人命。风扇最强档都抵挡不了源源不断的热气。    窗外的知了叫个不停。校园很安静,宿舍里也很安静,叹了口气,晋言伸手摸过床头的手机看时间,现在才两点,下午三点才有课,那就再赖会儿床吧。    一边拿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凉,一边拿手机刷微信。    咦,有新朋友?打开一看,验证信息:修电脑的。    这年头,修电脑的都这么尽责吗?心想可能有些电脑上的细节需要沟通,微信方便些。犹豫了一下,晋言还是点了通过,然后在备注上就直接写上:修电脑的。    很快就有一条微信进来:你已添加了修电脑的,你们现在可以对话啦!    后来的后来,在某个旅游景点的某间文艺客栈里,晋言的手机响个不停。    窝在沙发上研究秦晋历史的Sky,懒洋洋地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很放心地朝浴室看一眼,“言言,方菲菲电话。”    回应他的是哗啦啦的水声。    秦天又朝浴室看一眼。半透明的磨砂玻璃,身影若隐若现。    嗯,忍,不能过去……    他接了电话,告诉方菲菲,说晋言在洗澡,迟点回她。    方菲菲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终于到手了啊,真心替你感到来之不易。”    秦天不承认,却也不否认。只不过眼角眉稍都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挂断电话后,手指无意间按到了快捷键,微信一下子就弹开来了。    修电脑的?    看了眼熟悉的头像——那是自己的。    修长的手指果断地把备注修改成:我的天。    回到广州后,晋言才发现,某人擅自修改了备注,再看看新备注,翻了个白眼,发了条微信过去:我的天,请问我的地在哪里?    立刻就有了回复:在你肚子里。    晋言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又进来一条:不过,时态不一样。天是永远进行时,地是未来完成时。    然后,她彻底懂了,弱弱地发一句:心急吃了不热豆腐。    关于“天”的各种说法,后来还衍生出了N个版本,比如:    秦天声音平淡:你不是喜欢莫文蔚吗?他这次的广州演唱会,我有两张VIP票。    晋言讨好地抱某人手臂: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秦天声音危险:你刚刚叫我什么?    晋言继续讨好地抱某人手臂:我的天,我们一起去听演唱会吧。    ……    又比如:    娘亲和姥姥去姨婆家了,晋言一个人窝在家里看电视。    秦天电话打进来:“在家干什么?”    电视里刚爆了个笑点,晋言笑不停,好一会,才说:“在看《天天向上》。”    此时秦天也笑了:“嗯,言言学习,天天向上。”    晋言:“……”    又比如:    晋言赶在大四的尾巴,把英语六级过了,开心到不行,不由惊叹:“真是天助我也!”    那时恰逢秦晟跑去尼泊尔追老婆,把秦氏大小事全推给了秦天。秦天每天审阅文件极之烦躁,把某人抓来陪聊后心情才好了点。听到她抱着手提窝在办公室沙发上自娱自乐的一叹,不免调侃:“那当然,有我在,你过八级也没问题。”    晋言:“……。秦天,其实一直以来自娱自乐的人是你吧!”    天助我也……晋言决定以后在语言里屏蔽这句口头禅。 3|Hi,国宝   午后的阳光有点毒,幸而历史悠久的Z大树木茂盛,挡了不少紫外线。    晋言低头走在青石砖铺成的校道上,一格一格地数着走,脚步有些急。这个时间段校园里人不多,所以不担心会撞人。    抬头看了眼手表,2:45了,晋言决定再给方菲菲发短信:菲菲你下午回来上课吗?再不来你这门课就要重修了!    盯着手机屏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复,晋言反手拉开拉链,把手机放回背包里。然后抬头看树影里明晃晃的阳光,心底呐喊:    菲菲你已经消失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周三下午历史学系老教授的课是集体课,中国史、世界史以及考古学专业的学生都来听,甚至有挂科的师兄师姐回来重修,为了避免学生混水摸鱼,老教授每周课程都点名,而且迟到一分钟扣一分平时成绩。手段之极品为学院之最。    为了等方菲菲回来,晋言今天迟出门了,如今她唯有“健步如飞”。    晋言突然间就有点怀念大一时的生活,那时菲菲还没有热衷于乡村支教,若晴还没开始拍拖,阿简还没决心考研。上课一起占位置,下课一起去食堂里排队打豉油鸡。没课的时候就去爬一爬白云山,或者从上九路一直吃到下九路……    后来,是怎样的后来?到底是时间把她们生分了,还是成长把她们生分了?    大二之后,决心考研的阿简成了历史学系名副其实的学究,每天只在图书馆和自习室里进出。若晴谈恋爱后,恨不得和男朋友变成连体婴,晚上宿舍关灯前基本都见不到人。菲菲呢,奔赴各个边远山区,为那些饱受物质之苦的儿童讲授祖国文化的博大精心。    似乎只有她,一直无所事事。    她从不过多地评价别人的标准,却固执地坚守自己的标准。    在她的世界里,很多事情都可以重复,或者延后,却没有其它任何事情可以置换她用九年辛酸换回来的四年安闲。    身边陆续经过的人引起了一些骚动,声音不高不低,晋言也懒得搭理,继续埋头往历史学系教学大楼奔去。    林荫校道另一头,大麻越走越觉得不对劲,问前方的Sky:“头儿,这里是历史学系的地盘啊,和我们排练室反方向,我没记错吧?!”    前方的人气定神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熟悉一下校园也好。”    走在秦天左侧的关飞驰回头朝大麻一笑,“你见过Sky什么时候有心情逛过校园了?原因自己用脚指头想想。噢不对,你脑袋智商是零,脚指头应该是负值,肯定想不到。”    大麻被狠狠噎了一下。    这条校道本来做得窄小弯曲,如今因为乐队四虎错落地走着,原本稍显空荡的小路突然就变得拥挤。    为了给迎面的人让路,柴宁迫不得已落到了最后,不免嘀咕一句:“每次跟头儿一起走,就觉得自己是马戏团里被人观赏的猴子。”    “你怎么可能像猴子!”大麻不可思议,“你怎么可能有猴子帅。”    柴宁扬起手上的鼓槌就追上去,“死大麻,信不信我像敲架子鼓一样敲爆你的头!”    二人笑闹着走远。    关飞驰转过身笑问秦天:“她是历史学系的?”    秦天答非所问:“我去历史学系上过一次课。”    把二人远远甩在了后面的大麻和柴宁,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大麻声音疑惑:“咦,国宝?”    柴宁声音惊叹:“咦,国宝!”    大麻把鸭舌帽的前沿帅气地往后一拧,扬了个阳光男孩式的笑容,伸出熊掌摆了摆,自认声音萌甜地打了声招呼:“Hi,国宝!”    晋言左看看右看看,嗯,左有人,右有人,确定这个打扮时尚潮酷却装乖卖萌的帅哥不是在和自己打招呼后,继续低头往前面的教学大楼走,差不多要迟到了。    被冷落了的大麻很受伤,转头问柴宁,“国宝怎么不搭理我?”    “真是太过分了!”柴情表情颇有同仇敌忾之势,大麻正感欣慰之时,没想到柴宁下一句是,“你真是太过分了!你以为头儿看上的国宝是随便阿猫阿狗都搭理的吗?!”    柴宁觉得自己报了刚刚大麻说自己没猴子帅的仇,没想到大麻狐疑地转头看他:“我是阿猫?你是阿狗?”    柴宁郁卒暴走,又被大麻拖了回来:“快看,头儿搭讪了!”    正在和关飞驰低声聊着天的秦天,无意间就看到了远远走过来的小身影,脚步一顿,然后又恢复正常。    关飞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视线向前看,顿时了然。    这条小路是宿舍通向历史学系教学大楼的捷径,平时都畅通无阻,今天竟然拥堵了。晋言走得有点烦躁,还差点被旁边一个走得比她还急的人撞到,幸而身体被人稳稳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那个撞到她的同学急急地说了声Sorry,视线很自然地越过她,看了眼扶住她的人,抱歉的神情立刻转变为震惊,然后又失神地以火箭般的速度往教学大楼走去。    见鬼了吗?脸变得真快。    晋言深深觉得Z大表演系的同学真是无处不在。转过头想向扶住自己的人道谢,然后就……咦,好熟悉的一张脸。    “修电脑的?”晋言不太确定,因为她脑袋有自动过滤漂亮面孔的功能。    “……。嗯。”秦天抓着她手臂的手并未放开,“电脑还没修好。”    旁边的关飞驰没忍住,“噗”了声。没修好?你都把自己高配置的本本凉一边,用人家电脑用两天了,这还叫没修好?!    收到秦天警告的眼神后,关飞驰忍着笑,自动自觉地退远了几步。    晋言实在赶时间,说话也急了,“后天能修好吗?实在修不好就给我一张证明吧,周五我一定得把电脑带走。”    秦天声音毫不犹豫,“没问题。”    “那就好……那个,我上课要迟到了。”晋言看了眼他一直没放开的手。刚刚因为心急,竟然没有发觉。大夏天的,她只穿了清凉的短袖,阳光暴晒下隐约有些汗湿的手臂,此刻正被他温热的大掌握紧。她手臂偏瘦,而他手指修长,肉贴肉,一圈,有余。    晋言觉得尴尬。    秦天放开她,“我迟点微信你。”    “谢谢。”    几步之远的大麻依旧忧桑,“我们头儿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绕了半个校园来巧遇一个女孩,那女孩还不太鸟他。”    “委屈?!”柴宁一如既往地质疑大麻,看着那张被阳光与树影斑驳地打照着的俊脸,“我怎么觉得头儿从来没有如此快乐过。”    大麻恍然大悟:“头儿之前说的牵过手,不会也是这样牵的吧?!”    “嗯,强来。”柴宁点头,“实在太男人了。”    终于赶在最后一分钟踏着上课铃声走进了教室。后排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晋言只好在独自坐在空空的第一排。    落座后,她没有一如既往地认真听课,而是开始理清脑子里一些似有若无的印象。    为什么总觉得那张面孔熟悉?    用力拍了下额头,想起来了!    由于坐在最前排,这一拍,惹来老教授一个瞪眼。    晋言立刻做出认真听课状,思绪却飘到了几个星期前的历史学系集体课。    那天她早早就替菲菲占好了后排靠门的位置,后来菲菲赶不回来,干脆就借病请假了。    开课十多分钟后,就有一个清俊的男生一手搭着椅背,一手撑在台面上,拱着腰轻声问她,“这个位置有人吗?”    逆光,晋言看不清他的面容与表情,只是觉得声音低沉好听。    她摇了摇头,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他就坐了下来。    由于位置是在后门的角落,老教授又背着课桌在写板上写字。所以他进来时并未引起任何骚动。晋言继续习惯性地左手放膝盖,右手抄笔记。    夏日冗长的午后。课室里趴倒一大片。    历史学系老教授在讲台口沫横飞。晋言听得津津有味。    忽然,课桌下自己摆膝盖上的左手被一只大手紧紧摞住,十指紧扣。    她惊讶地看向旁边那张沉睡中五官深刻的俊脸。男生如呓语般嘀咕:“两千多年前的秦晋之约,也是秦国主动向晋国结好的。”    “历史知识还是学得挺扎实的嘛。”晋言同样嘀咕,脸微微发烫。    见他似乎睡得很沉,晋言扣了扣,想抽回手,发现怎么也抽不回来。这种两百多号人的大课堂上,晋言又不想弄得人尽皆知,最后灵机一动,拿笔的右手就在他手背上描画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一只栩栩如生的乌龟就爬在了他手背上。可能是被笔碰触得有些痒,男生竟然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左手重获自由后,晋言抬头看他的脸,是她错觉吗,为什么觉得沉睡中的俊脸似乎总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好看的嘴角似有若无地上扬着。    嗯,肯定是梦中被乌龟调戏了。    这节课,老教授似乎心情很好,竟然史无前例地提前十分钟下课了。陆续有几个同学从后门出去,纷纷惊讶侧目看过来。    晋言赶紧在他醒来前收拾好背起背包,走之前不忘嘀咕一句,“算你走运,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不然就把小龟龟画你脸上了。”    后来就再没见过他了。 难得有点印象的面貌,也随时间而在脑中慢慢过滤。    他应该是回来重修学分的师兄吧?晋言猜想。然后突然想起,他今天不用来上课吗?    Z大天空乐队排练室。    秦天扬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大麻,和音有些沉,升一个Key。我们重来。”    Keyboard前的大麻立刻调整姿态,清了清喉咙,“可以开始了。”    一首歌顺利地重演了一半,到副歌部分时,关飞驰越弹越觉得不对劲,用唇语问秦天,“柴宁是不是掉了半拍节奏?”    秦天点点头,再度停下来。    柴宁讪笑了下,说,“出的汗多,手滑了,鼓槌没握紧。”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秦天用毛由擦了把汗,“再来吧。”    终于顺利地把整场演出顺利地彩排了一次,最后四人各自挨着墙角坐在排练室的地板上,擦汗喝水。大麻终究没忍住,往秦天的方向爬近几步,“招了吧头儿,当初和国宝是怎么牵的手?”    关飞驰摇头失笑,“你刚刚一直走神不会就是在想这个吧?”    大麻抢过关飞驰喝剩半瓶的怡宝,仰头嘟噜噜喝完才说,“你难道就不想?”    关飞驰笑笑,不否认。转头看秦天。    柴宁见秦天但笑不语,立马做了个拍电影时的打板姿势,“据不完全统计,天空乐队主唱Sky同学本年度第N次进入思春模式。咔!”    懒洋洋地躺坐在墙角的秦天,笑睨一眼几个好奇心爆棚的兄弟,依然决定闭口不谈。那些都不过是他与她之间的事,没必要拿出来当谈资。    微眯起眼,幻想她此刻在课室认真听课的情境,应该就和那天一模一样吧。    白色短袖衫,米色麻布长裙,黑长的头发,素色的穿着。夏日的阳光透过走廊,映照着她干净白皙的侧脸,耳朵如透明的贝壳,泛着微红。那时课室里趴倒了一大片,唯有她听得津津有味。    很乖,眼睛里却泛着不易察觉的淘气光泽。    他不过是刚好有事经过历史学系大楼,看到这副光景,就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然而那一次,还不是他第一次见她。    她走进他眼里,心里,要比那次更早。 4|我在追你   周四傍晚,秦天从家里回学校,把路虎泊在学校附近秦氏名下的百货停车场,然后乘一站地铁到学校。    这几天回校离校,手上都提着晋言的笔记本电脑,不知被乐队其他三人取笑成什么样儿了。其实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女孩子一路这样提着,估计手会很酸。那天她还背了个大背包。她是有多不骄气啊。    从地铁站步行到学校门口,秦天拿出手机发微信:方便出来取电脑吗?    那时晋言刚下课,正站在教学大楼前徘徊,是往左边一食堂吃豉油鸡呢,还是往右边二食堂吃卤水鸭?好艰难的抉择。    身边有同系的同学经过,陆续和她打招呼。突然间肩膀被用力一拍,隔壁班的晓璇一张极谄媚的笑脸就贴了过来:“晋言,一直没有机会问你,上次Sky怎么会坐在你旁边?”    “什么?”豉油鸡和卤水鸭还在脑中PK ,晋言一时没弄懂晓璇的问题。    “算了,看来是真的不认识。我先走啦,今晚还有选修课。” 晓璇说完就往一食堂走去。    晋言向来不太纠结这些无厘头小插曲,豉油鸡完胜卤水鸭,她迈开慢吞吞的步子往一食堂走去。手机就在此时响起。晋言边走边接电话,“林子?”    “言言,电脑修好了吗?”    林清贤应该是在球场上打的电话,因为电话那头有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还不知道呢,我打算吃了晚饭再到Z大科技问一问。”    “这样,我明天下午过你们学校打校联赛,大概5点打完。你等我打完球赛,再一起回家好不好?”    “也行,如果电脑没修好,正好帮我提回家。”晋言笑嘻嘻,“顺便帮我游说我娘。”    “那你明天来看我比赛,”林清贤以此作交换条件,顺便加了句,“这次我有信心赢你们学校。很棒吧?嘿嘿。”    晋言叹了口气,“林子,你再优秀下去,我就要抛弃你了。你懂的。”    “懂!我一定只优秀到你的原则标准之下,”林清贤突然就有点正儿八经,“那你明天来看我打球么?”    “我说,”晋言看看校道两头没车,过了路口才继续开玩笑,“林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不要太依赖姐啊,姐只是个凡人。”    林清贤呛了下,“又拿这个说事。不就比我大一个月嘛,你都自我膨胀二十年了还不知足?我说,你什么时候让我省点心,闯祸别让我背黑祸,我就阿弥陀佛了。”    “行啦行啦……我饿,没力气说话了。我到食堂了,先吃饭。”    “去吧。”林清贤低笑,挂断电话。    晋言刚想收起手机,就看到微信有新消息。    修电脑的:方便出来取电脑吗?    晋言问出最关心的问题:电脑修好了吗?    修电脑的:修好了,到Z大科技来。    顾不及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晋言边走边回复:我这就来。    修电脑的:不急,我等你。    早已让关飞驰结束了今天的营业,秦天就在Z大科技前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耐心地等着。夏天的夕阳染了一身,心情竟然因这种等待而舒适自在。    远远就看到那个小身影慢吞吞地走过来。    其实大多时候,她都是慢条斯理的,除非真有急事。难怪,她会在他手背上画了只小龟。    想到这,秦天嘴角微扬。    待晋言走近后,秦天推开Z大科技半掩的门,先走了进去,等她进来后,随后又关上了门。    晋言在身后嘀咕:“这么早就不营业了啊?你们老板太任性了。”    闻言,秦天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有淡淡的笑意,“那是因为任性的老板有个任性的朋友。”    “嗯?”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晋言点头附和,“物以类聚。”    “过来。”秦天把一个打包的餐盒放在另一侧,然后从手提袋里取出电脑,接通电源后指了指身旁的位置,深眸凝视她,“坐这儿。”    “咦,”晋言困惑地走过去,“不是修好了吗?我能不能先拿走?”    事实真相是她真的好饿,再迟点就木有豉油鸡了好吗……    “你总得测试一下吧?”秦天表情有些冷峻,“我从不做不负责任的事。”    又是这个表情,和那天他说“我接单从不半途而废”一个表情,不过他说得也合情合理,晋言往前走几步路,坐在了他指定的位置上,嗯,离他近了点儿,于是不着痕迹地往另一边挪动了一下。突然间就想起了自己在他手背上画小龟的事,这人表情这么严肃,不会是记仇吧?心有戚戚然,晋言同学决定试探性地问身边的人:“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秦天扬眉,看着她。    晋言:“从前有一只小龟,每天都活在仇恨中,后来,它死了。”    秦天闪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笑芒,不过在晋言贼溜溜的眼神试探下,收起了本来就不太明显的笑意,“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底,晋言像受了盅惑似的:“你说。”    秦天:“从前有一只小龟,每天活在不记仇中,至今,它还活着。”    晋言:“……”    所以?他不记仇?不对呀。那时,明明是他先牵了她的手,虽然有可能是睡着了无意识的行为,但明明就是他先冒犯了她,她干嘛一副矮人一截的心态。一个激凌晋言就坐直了身板,“怎样测试呢?”    秦天随时跟随她的脑电波转换频道:“你随意。”    晋言随手点击鼠标,打开几个软件,惊讶地发现这台龟式笔电竟然从苟延残喘变身满血复活,活力好得像随时可以打死好几百只怪兽的奥特曼。晋言不禁疑惑兼佩服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后者虚握着拳头放到嘴边,以掩饰嘴角慢慢染开的笑意。    晋言决定打个电话给娘亲告诉她,自己心甘情愿放弃第五次“革命”。只是在退出所有软件时,一不小心就瞄到了她以前最爱玩的植物大战僵尸图标。    曾有一段时间,晋言每天晚上都要杀几场僵尸才睡得安稳,后来电脑慢慢地问题越来越多,有一晚打开这个游戏时,竟然显示系统不兼容,卸载重装还是不兼容……    那时方菲菲看着她不停捣鼓卸载重装,不禁好笑地说,“看吧,你每天杀生无数,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晋言嘀咕:“僵尸是死的。”    难得没去图书馆自习的阿简也插话调侃:“这说明老天决定把你从死人堆里拯救出来。”    晋言最后自暴自弃地放弃了这个游戏。    不杀僵尸,好一段日子僵尸都入侵到梦里去了(>_。d947bf06a885db0d477d707    现在再次看到这熟悉的图标,晋言两眼发光,忍不住双击,竟然也打开了。太熟悉的感觉让她一下子就上了手,然后就停不下手。此时肚子再度发出咕咕的抗议声,晋言脑子又开始进入了艰难的选择模式:僵尸or豉油鸡?    同一时间,晋言眼角余光看到身边的人慢条斯理地打开那个打包餐盒,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香浓而熟悉的味道,老字号手撕猪手……    晋言在心底哀嚎一声:不带这么刺激人的啊……    秦天把餐盒推到她面前,声音不咸不淡地问:“吃吗?这本来是买给我那个任性老板的,可惜他任性地走掉了。”    任性老板都不在了,不吃也很可惜是不是?于是……    于是,在那天傍晚经过Z大科技,又细心里往窗里面看一眼的人,都不禁会惊呆,然后恍如梦游般地飘走。因为他们看到的一幕是——    一个有着黑长头发,穿着素色的女生,两眼发光地,右手不停地点击鼠标杀着僵尸,左手……拿着手撕猪手放到嘴边啃……更为神奇的是,天空乐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Sky同学,此刻一条手臂斜搭在女生的椅背上,高大的身子微微倾向娇小的她,另一只手,则摆在鼠标旁边,随时准备搭救。    夏日的夕阳晕开了他嘴角那淡淡的笑意……    这样一幅画面,怎么那么的违和,又那么的美好呢……    “啊!”晋言突然叫了声,因为暴走的伽刚特尔巨人僵尸怎么也杀不死,突然就把背上的小鬼僵尸掷出来了,“怎么办,脑子要被它吃掉了……”    握着鼠标的右手突然覆上了一只大手,但晋言所有的感观都集中在笔电屏幕上,毫无所觉。视线随着光标不断转移——迅猛的布局,完美的战略,不一会儿,大小僵尸统统都被杀死,又过了一关,她才收起连连惊叹的表情,然后感观就迟钝地往右手汇流……    “啪”的一声,晋言抽出自己的手,动作太大,掀翻了鼠标,鼠标底下亮红的光在已经暗下来的室内诡异地闪动着。    晋言惊讶地看着他。    秦天神色依旧,抬起手把鼠标扶正,然后顺便抽出两张纸巾,再握起晋言刚刚忘了戴一次性手套此时油腻腻的左手,细心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帮她擦拭着。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也并无任何不妥或尴尬。    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晋言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他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从手上传来的温度与力度,感受到他的认真与执着。    这个人,似乎有着一股魔力,走近离他2米以内,就像被吸入一个漩涡,而他,就是漩涡的中心。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入这个磁场。课室里熟睡的他握紧她的手,嘴角微微上扬;说着“我从不半途而废”,然后掏出写满乐谱的小本子,固执地让她写上联系方式;在弯曲窄小的校道上,温热的手掌圈着她的手臂说,我迟点微信你;以及刚刚,他与她的手,重合在鼠标上……    她至今仍没记住他的名字及身份,但多少能从旁人的目光里略知一二。    从一开始,她就把他当路人,因为他太耀眼。    她的一生,只需要平凡到死,不需要耀眼。    这是她和娘亲的不成文约定。    然而自从遇见他,这些细微的一点一滴,却串连成她心底的一个谜,想要逃避却又想要一探究竟的谜……    “还没想明白吗?”他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地说,“晋言,我在追你。”    晋言惊诧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然后听到他温厚深沉的嗓音萦绕在寂静的空间里……    “晋言,用你漫不经心的脑子用力记住:我叫秦天,并且,喜欢你。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考虑:是选择还是逃避。而是告诉你,我一旦出牌,就不会收回,更不会重新洗牌。我告诉过你的,我从不半途而废。”    ——————小剧场分割线——————    毕业后晋言就在省文物研究所工作。这份工作的好处是时间自由掌控,无需朝九晚五打卡上班,只需要定期交一些研究论文即可,十分适合晋言漫不经心的性格。    近日南方阴雨绵绵,冬风萧瑟。南方的冷是湿冷,钻心钻肺的,比北方的大雪纷飞还要冷得让人纠结。晋言抑郁地决定不去上班,在家里宅得昏天暗地。    秦天也理所当然地休假在家,安抚某只暴躁的小怪兽。    晋言每天起来,第一时间就是跑阳台上看雨停了没,或者今天有没有比昨天暖和。可惜一连三天都依然阴雨绵绵。她唉声叹气地用力踢着拖鞋跑回室内,向正在认真地在本子上写写划划的秦天道:“为什么雨一直不停?”    秦天假意地思索片刻,给出答案:“估计是萧敬腾在这儿开演唱会一直没走。”    晋言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你有本事,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能让天气更冷?”    秦天抬头看她,嘴角微弯,眸色深深:“那么,‘我爱你’这句话呢?”    闻言,晋言的脸一阵发烫,决定无视他,再次用力踢着拖鞋走开……    第四天清晨,晋言一大早就在某人的骚扰中醒来,“老婆,出太阳了。”    晋言一骨碌爬起来,跑到阳台,晒着暖暖的阳光,扬了个明媚灿烂的笑容:“我太爱晴天了!”    秦天跟在她身后,双手揽紧她的腰身,“嗯,我也爱你。”    “……”晋言纠结了一下,决定纠正他的普通话,“晴是q-i-n-g,秦是q-i-n,你的普通话是体育老师教的吗Sky同学?”    “谁教的没关系,”秦天在她耳边呢喃,“你听得懂就好。” 5|她在躲他   我叫秦天,并且,喜欢你。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秦天说的话,晋言恍恍惚惚回到宿舍。    原来,他就是秦天,那个和楚家有娃娃亲约定的秦三少。    可是,关她什么事呢。这个人,如果一开始只是几面之缘的路人,那么如今,更应是要远离的陌人。    左手提着笔电,右手掏钥匙,才推开门,就看到若晴在里头气急败坏地摔东西,把她男友杨小阳送的礼物摔了一地。普言抬头问在混乱和嘈杂中不为所动地啃大部头的阿简:“她怎么了?”    阿简推了推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瞄了眼气出了眼泪的若晴,才不慌不忙地对晋言说,“还能有什么,和她男人吵架了呗。”    “噢。”这种事外人也插不了手,只能让当事人自己平静下来。晋言也不再说什么,避免踩坏一堆砸在地上的礼物,她大步跳着跨过,回到自己书桌前,从包里掏出笔电,然后看着那只蓝白色的可爱鼠标就有些出神。    她重重地吐了口气。    不要再去想了,晋言,他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电脑修好了?”阿简转头问她。    “嗯。”晋言点头,并不想多说些什么。    又隔了好了一会儿,总算有些平息的若晴,才转头对晋言说,“对了言言,菲菲刚刚打了电话回来,打到宿舍座机来,说你手机关机了。你给她回一下。”    “好。”晋言掏出手机,没电关机了。插了充电,才又问若晴,“她有没有说这个星期怎么都没回来。”    “说了,差点出大事儿。”李若晴一下子从与男友吵架的情绪中分离出来,然后就开始栩栩如生的描述她所听到的方菲菲所遇到的情境,“你们都不知道多险,他们支教队的车刚从山区里开出来,要经过那条村子里唯一通向外界的桥时,桥就被洪流冲断了。然后就往回撤,又遇上山体滑坡,把回去的路给堵了。被困了两天一夜才获救,幸好他们外出惯了准备得也充分,食物和水供给正常,就是无法通电,手机不是没电就是没信号,一直没能联系上。”    阿简语气里尽是佩服地感叹,“为了向山区里的孩子传授外界的知识,差点连命都搭上。现在像菲菲他们支教队这样无私的大学生不多了,谁不想读个好专业,毕业找份好工作呢。不过呢,当初也没觉得菲菲有多无私奉献,怎么后来头脑发热就一头扎进去了?”    晋言叹了口气,菲菲当初“头脑发热”的原因,她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才心疼她。不过后来……菲菲是真的爱上了支教,她们俩也就没再提过当初的原因。    “言言,方菲菲让你这个周末别回家,在学校等她回来。”李若晴又补充了句,然后就爬上床拉过薄被蒙头睡了。    晋言回了声好,就拿出干净衣物进洗澡间。    晚上宿舍熄灯之后,晋言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心扑通扑通地跳,在寂静的夜里,如雷似鼓地敲击着。摇头风扇开到最大一档,吱吱呀呀地摇着头扇着风,晋言还是觉得热,额上的汗不停地流。她干脆坐了起来,仿佛这样就能让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些。双手抱膝,然后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宿舍阳台外校道里的路灯,发呆。    我叫秦天,并且,喜欢你……    并不是第一次有人向她表白,只是一向可以安静退出泰然处之的她,从没有如此稳不住心神。    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呢……    别忘了,你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    不要再想了!晋言猛力一摇头,再次躺倒在床上。动静有些大,邻床的若晴竟然翻了个身,然后是有点沙哑的声音传来:“言言,睡不着?”    晋言在漆黑中惊讶地转头看她,“吵醒你了?”    “不是,我根本没睡着。”    “怎么了?还在想和杨小阳吵架的事?”    “我在反省。”若晴低低的声音就响在耳边,“言言,我觉得自己这两年过得特别混。老是逃课,然后几乎隔绝了交际圈,甚至连你们几个都不亲近了,天天和杨小阳腻在一起。我甚至曾经盲目地认为,我的人生只要有他就足够了。可是今天和他闹了矛盾才幡然醒悟,我可能要再度面临挂科的危机,失恋了我也不知能找谁倾诉,我的能力是什么?毕业了我靠什么在这个社会生存?我都答不出来。下学期就大四,大学都过了一大半,我却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我突然间挺羡慕你们的,菲菲有自己热衷去做的事,阿简有自己的目标,而你也能把枯燥无聊的大学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起码在我们几个人中,只有你是真心热爱历史学这个专业的。我仅有的就是恋爱,没了的恋爱我就一无所有。”    静静地听若晴话会儿话,晋言的心反倒是平静下来了,她劝慰李若晴:“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踏踏实实地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就足够了。怕挂科,那就认真上课交作业,不想失恋,就得杨小阳好好谈谈,抓主要矛盾而不是发脾气,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没有关系 ,还有一年啊。大学的日子就是用来过的,不是用来想的。”    “你的思维总是一对一的那么直接,难怪你那么容易满足,那么容易快乐。”    闻言晋言有些愣住,是啊,一对一,是最直接的解释之道,不希望带来麻烦,就直接远离就好了。这有什么难呢。    一旦放下心理负担,困意便来袭,又和李若晴聊了会儿,晋言竟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下午,晋言慢吞吞地来到林清贤指定的3号篮球场。不知是昨晚太晚睡了,还是天气太热,晋言总觉得脚步有些虚浮,像踩在云端似的。头有些痛。    因为是争夺桂冠的校联赛,篮球场里早已挤满了人。头重脚轻地来到篮球场,看到人山人海的情境以及满场的尖叫声,晋言这下不只头痛,甚至头晕了。    林清贤一子下就发现了她,朝她跑过来,语气有抱怨,“太离谱了言言,你什么时候才能动作快点儿。幸好是在你学校比赛,不然别说迟到,说不定我打完球赛你还没来到。”然后低头看她,语气由抱怨转为担忧,“怎么了,不舒服?脸白得跟撞了鬼似的。”说完伸手扶着她的胳膊。    “没事,就是昨晚睡不好。”晋言也不想多说,轻推了他一下,“我坐哪儿?”    “前面给你留了位。”林清贤还是有些不放心,“真没事。”    “林子你别婆妈了,”晋言发现自己有点成了人群的聚集点,于是赶紧在他指定的位置上坐下,指挥他,“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别在这儿站着。”    “啧,脾气真大。”林清贤揉了揉她头发,摇头笑着走开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少不了被队友们各种调笑。他也懒得澄清。    他和言言的关系,他们自己清楚就行了。    篮球赛正式开始,晋言周围依然被各种议论声和尖叫声湮没。揉了揉额角,一细口一细口地喝着刚刚林清贤塞给她的矿泉水。    完了,估计是中暑了。    蓝球场另一端,同样是热议不断。    来看同班同学打告别赛的大麻和柴宁表情有些惊悚。    大麻拧了下柴宁耳朵:“诶,那不是国宝嘛?”    柴宁拨开他的手,表情肃穆地说:“必须沉痛地告诉你,那真是国宝。”    大麻摸出手机,“咱们要不给头儿通个风?如果他知道国宝爱看篮球赛,估计这篮球场立刻变成他的天下了。”    “那是必须的。”柴宁看着对面G大那个高大白净男生亲昵的姿态,有些急了,“快,再不通风国宝就成别人家的了!”    才看了十分钟,晋言就坐不住了,耳朵里嗡嗡响,身子不停地发虚汗。她和旁边林清贤的候补队友交待一声,就从篮球场的侧门悄悄离场。    退出篮球场之后,一下子清静了不少,一摸额头,冰凉冰凉的,全是汗。晋言看着前面的校道,视线有些虚,突然就发愣了。前方似乎有个挺拔的身影缓步朝她走来,待视线聚焦看清来人后,晋言下意识地调转方向,往另一条更安静的小路走去。    她竟然躲他!    她昨晚落荒而逃,他就给她时间慢慢接受,好好想想,但他绝不允许,她躲他!    秦天一时顾不上那么多,皱着眉头三两步就追上了那个摇摇欲坠的小身影,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臂,用力一拉,然后把她反压在小路旁的一株老树杆上,倾身过去,腿压腿,身压身,牢牢地把她锁在自己怀里,不能动弹。    那一瞬间,晋言有些晕眩,但无奈浑身软软的,一点力都使不上,更别说挣脱开他。幸好身后的老树剥落一层一层的老树皮,压下去时令她的背不至于疼,还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    虽然意识开始有些涣散,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解他这样的行为,但她知道,这样的姿势太令人尴尬了,特别是……在校园里。    虽然,这里很僻静。    他似乎很生气,灼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地喷落在她脸上。    晋言抬头,刚想说话,没想到,唇就被压住了……    柔软的触感只是停顿了一瞬间,然后就是唇舌间强烈的掠夺。    清冽的气息,满满地包围住她。晋言偏过头,想躲,却躲不开,他的双手就捧着她的脸。使出浑身力气去推,又推不开,她的力气不及他皮毛,更何况他大半身子就压在了她身上。    身子本来就不适,还要碰上这种遭遇,晋言突然就觉得委屈极了,一股近乎于绝望的情绪慢慢地从心底渲染开来,传达到四肢五官,眼泪就那样潸然落下,混着冰凉的汗水,浸湿了整张脸,以及捧着她的脸的那双大手。    察觉到她的不良反应,秦天骤然停下所有动作,声音有些发紧轻唤她一声:“晋言?”    发现她苍白的小脸上挂满了泪,额角全是汗。双手轻柔地为她擦着脸上的泪,大拇指依恋在细抚着她的下唇,竟然有点破皮了……秦天开始懊恼自己刚刚的粗鲁行为,低声哄着她,“不要哭了,是我不好。”    啧,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哄人。    然后发现她似乎连站都站不住了,如果不是他压着她,她早就沿着树杆跌坐在草地上了,秦天开始觉得不妥,双手又把她扶稳了些,声音有些焦急,“晋言,是不是生病了?”    没等她回答,秦天就弯腰抱起她,大步地朝校医室走去。    晋言被吓住了,轻微地挣扎着,“秦天!你放我下来,这样太丢脸了!”    “这条路没什么人。”秦天声音低沉地哄着她,“乖,听话不要乱动,很快就到了。”    秦天调整一下手的姿势,把她抱高一点,然后低头,轻吻了下她的唇,把她下唇破皮的那个地方渗出来的血丝细细地吻掉,“如果知道你生病,肯定不会欺负你的。”    “你还来……”什么叫“肯定不会欺负你”,现在明明知道她生病了,还不是照样吻下来!    因为要躲开他过于亲昵的动作,晋言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然后才发现自己这个动作过于暧昧,苍白了一天的脸终于缓缓地染上了红晕。    “秦天,如果我有力气,肯定现在就跳下来,打你一顿。”晋言的声音有些无力,但语气很坚定。    看着她恢复了些生气的脸,秦天释然地笑了下,“你不会知道,我比你更希望你生猛。即使被你打。”    你都不知道,这样虚弱的你,多么令我心疼。    秦天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6|一点心动   其实晋言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秦天。    一直以来,由他身上散发而出的那股迷惑的漩涡强大到令人无法直视。此刻此般的近距离,漩涡反而消失了,一下子少了那种悬浮的晕眩感,取而代之的是气息清朗的磁场,令人仿佛走进一片清润的森林,即使迷路了,却是安心的。    很奇怪的感觉。    他长得,并不是那种一眼就让人惊艳的,明晃晃的帅气,而是沉敛的气息透过深刻的五官慢慢散发出来,眼睛深邃,鼻梁高挺,紧抿的嘴唇有时会微微勾起,让人琢磨不透到底是嘲讽的笑,还是无所谓的笑。也许是经常外出晒太阳的关系,肤色是介于黑与古铜色之间的那种……很健康的肤色。    晋言从来不知道,单纯看一个人的五官,就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性。    他有长期沉浸于乐队的那种狂野,低垂的刘海迎风扬起时,更增添了几分野性。养尊处优的成长环境却又令他浑身环绕一股疏离的气场,但一旦他愿意把那一身疏离抖落,又会变得亲近温润,比如,他面对天空乐队兄弟时的神情,又比如……此刻……    狂野的,安静的?清冷的,温润的?野蛮的,有礼的?……    好矛盾的一个人啊。    怎么办,好像大脑电波开始产生研究他的兴趣了。    身体好像恢复了些力气,应该可以下来自己走了。    这样一路被他抱着走真心不妥。晋言心想。    虽然自认不算重,以他的体格抱她这一段距离,不算负担。但毕竟是大热天,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流到轮廓分明的脸颊,又顺着颈项,流入黑衬衫的领口……晋言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却不期而遇地迎上了他刚低下来的视线……    “研究得怎样?”他习惯性地微勾嘴角,淡淡的笑眸紧锁她,“帅?”    算了,累死你算了。晋言坏心眼地想。她决定不下来走路了。    “秦天,像你这种在光环里长大的人,是不是都特别自恋?”晋言是真的好奇。    “晋言,不要这种人那种人的,把我和你区分开来。”他听着心里就不舒服。    语气似乎很严肃。    她又惹他生气了?这人真容易动气,真爱生气。算了,没气力和他较劲,暂时休战。晋言轻轻合上沉重的眼帘,阻隔经过树影过滤后,依然有些刺眼的阳光。    校医室里值班的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女医生,以及医学院里的两名实习生。看到秦天抱着晋言进入,都不禁愣了一下。    “这位女同学怎么了?”很快,中年女医生就反应过来,职业而又和善地问秦天之时,示意他把晋言抱到校医室内的简易单人床上。    “可能是中暑了。”秦天轻轻放下晋言,才转头回答女医生的话。    “是中暑了。”晋言气若游丝,想摸摸自己冰凉的额头,以确定自己的说法。没想到才刚抬起手,就被秦天的大手按下,手心覆手背,然后,自然而然地十指紧扣,低沉的声音轻哄,“你不要乱动。”    那两个实习生见此,偷偷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女医生了然地笑了笑,走到床边,为晋言量体温以及做着各项检查。    空间有些窄,秦天悄然地退开几步,视线却并未从晋言身上移开。    “你走开啦。”由于做检查时,女医生会翻动到晋言的身体,被一个不太算熟悉的男生这样注视着——虽然手牵过了,抱也抱过了,甚至还亲吻过了……才更加觉得不好意思好吗!    但由于这句斥责过于无力,听起来更像撒娇,连不太管闲事的女医生都轻笑了了,出声圆场,“没关系,他在这里不会妨碍我看病。你男朋友很紧张你呀小姑娘。”    晋言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此时秦天甚至连眼底都有了笑意。    女医生吩咐那两名实习生递来点滴瓶,细心地给晋言挂了水,然后转头向秦天作交待,“别让她再受凉了,多喝些水,挂完点滴再开一天药,应该无大碍了。如果还有不适,再回来复诊。”    “好。谢谢您了。”秦天应答如流。    女医生转身离开单人病床,把空间留给这对她认为气质极为般配的情侣。甚至还顺手拉上床边的帘子,隔绝外界尤其是那两名八卦实习生的偷窥。    给她拉过被单盖在身上,秦天才拉过床边的一张椅子坐下,对已经十分疲惫的晋言说,“我看着点滴。你睡一会儿。”    晋言勉强睁开快要粘在一起的眼皮,倔强地抿着嘴,“你在这里我怎么睡?”    “晋言你听着,你只有两个选择,”秦天无奈地叹了口气,“是闭起双眼不看着我睡呢,还是睁着双眼看着我睡。你自己选择一个。”    “秦天你无赖。”虽然嘴上还是不服输,但晋言态度已软化。    “养好病再继续骂。”    在晋言终于合上眼皮之后,秦天才声音低低地说着话,也不管她是否听得到,“但是晋言,你让一个那么清高的人愿意去耍无赖,还只对你耍无赖……你难道,就不会有一点点心动吗?”    良久,久到秦天以为晋言已经睡着了,才听到她如呓语般轻声呢喃:“秦天,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凡到老死。”    “嗯,我知道了。”秦天无声地笑了下,“对我来说难度不大。”    “但你是Sky。”    “我是秦天。”    “你是秦三少。”    “我是秦天。”在她面前,他身上可以没有任何光环。    “……。秦天,我不是楚家人,很久之前就不是了。”    “傻瓜,我什么时候把你当过是楚家人。”秦天这次是终于松了口气,“我认识的,只是那个作恶多端的,点了火就跑的小怪兽。”    这两天来,即使表面再怎么平静,但看着晋言的抗拒与倔强,秦天心底还是忐忑的。然而此刻,悬在半个的心终于复归安宁。如果她纠结的只是那个婚约,其实毫无意义——不,如果对象是她……他用自己湿润的双唇去舔吻她干涸的双唇,然后温柔放开:    “晋言,听着,无论你姓楚还是姓晋,我要的只是你。……别装睡,我知道你听到了。”    回答秦天的是轻浅的呼吸声。    秦天笑容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再轻握她的手,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说:“没事,有我在,你可以当一辈子鸵鸟,也无所谓。” 7|最初的你   晋言一直以为,“男女授受不亲”对她来说已经免疫,儿时回到广州后,六岁前大多时候都是和林子同睡一张床,小学时每天都是和林子手拉手上学,中学时期林子都是以保护者之势自居喜欢和她勾肩搭背,以致大家都把他们看成班对……甚至很多时候,林叔都要感叹,我总有预感言言会成为我儿媳。她娘也不甘落后地说,我也觉得林子会成为我女婿。    那时他们坐在一桌子吃饭,晋言和林清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    “我觉得我们成为兄妹(姐弟)的概率比较大。”    林同学一直觉得是自己是哥哥来着,虽然晋言大他一个月是明摆着的事实。    姥姥坐在中央席上笑眯眯,“两种可提议都不错,向左走也行,向右走也行,要是能双向发展,就更好了。”    那时林子在她耳边悄悄说,“不用查星座也知道,姥姥肯定是天称座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可以和林子相处得那么自然,但每当秦天靠近她的时候,感觉怎么就那么别扭呢。或者说,都不能用别扭来形容了,就好比此刻,摸脸,握手……晋言尽量用装睡掩饰扑通扑通的心跳,然后咬牙诽腹:还真当她是病猫毫无攻击性了是吧!刚想抬脚踢过去,便听到他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    没事,有我在,你可以当一辈子鸵鸟,也无所谓。    她心软了……    经过一翻强大的心理斗争,加上体力不支,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晋言醒来的时候,发现手上的点滴针头被拔掉了。床帘拉开,夕阳照得一室昏黄,那两名实习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女医生坐在窗边,手捧着一本厚厚的医书专心地啃着,室内很静,静到能听到接收信息时的轻微振动声。循着声源,晋言看到了秦天正低着头,视线盯着手上的手机,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在触屏上舞动着,刘海下垂,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却有着微妙的感觉,令她不忍去触动这样一幅宁静的画面。    秦天像是感应到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她,“醒了?”    女医生闻言,放下医书走过来,依旧声线浅柔地问:“感觉怎样?头还晕吗?”    晋言摇了摇头,坐起来,发现自己竟然霸占着校医室的简易病床一下午,有些抱歉地对女医生笑了笑,“麻烦您了!怎么不叫醒我呢。”    “不碍事。”女医生再次仔细检查晋言,发现她的确已无大碍,才继续说,“你男朋友不忍心叫醒你,也不放心你就这样回去,就留下来多观察一会儿。”    脸言红着脸,不知怎么辩解“男朋友”的说辞,偏偏秦天就站在床边两步远的地方袖手旁观,说他袖手旁观似乎也不对,因为就在女医生退开,继续坐窗边看医书后,秦天大步跨了过来,动作迅速而轻柔地把她抱下了床,看着她,问:“能站吗?”    晋言气结:“还能跑呢!”    秦天微勾嘴角,“那估计也能接吻。”    晋言吓了一跳,赶紧抓了背包就往校医室外走去。    见此,秦天嘴角的笑容扩张了些,向女医生点了点头,也尾随晋言走出了校医室。    篮球赛应该已经结束了,林子找她估计找急了吧,怎么不打电话来呢?    晋言在背包里掏出手机,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调了静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晋言一边走路,一边点开手机,竟然有十多通未接来电,大多是林子打来的,竟然也有菲菲的,晋言喜出望外,刚想回电,林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言言,你终于听电话了,愁死我了!”林清贤焦急的声音响起。    “刚刚一不小心睡着了。” 晋言吐了吐舌头,然后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林子,这个周末我不回家了。你回去吧,不用等我。”    林清贤不解,“为什么?生病了吗?生病更应该回家,你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晋言犹豫了一下,说:“菲菲回来了。”    意料之中,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声音好不委屈,“言言,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就不打算让我见她一面吗?”    “残忍的是菲菲,你觉得她会想见你吗?”    林清贤叹了口气,有点耍赖,“那我也不回家!”    “不行!”晋言一口否决,“你回家才能镇住我娘。……这样吧,我给你探探菲菲口风?”    “也只能这样了。”    身后的人气场实在太强大,想忽视都难,匆匆挂断电话,晋言转身,瞪着他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如果被菲菲看到这个场面,估计会用力推着她的额头说,“你别不识好歹!”    但是,她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连。    秦天沉吟片刻,上前几步,才出声,“晋言,你对我……并不是毫无感觉。为什么要逃?”    晋言退后两步,“你胡说些什么!我最讨厌你这种自大的人了!”    “晋言,不要刻意装出针锋相对的局面,”秦天眼神紧锁她,“不适合你,也没有用。”    被说中了心事,晋言无言以对,只能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自己一步步后退着。最后退到无路可退,忐忑的心反而安定下来了,她抬头,凝视他,幽幽地开口说:“我记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在D城的楚家,我和楚语天天哭着要妈妈。有一天家里来了客人,是一个和爷爷年纪相仿的人,牵着一个穿着合身小西装的小男生。站在阁楼上,爷爷悄悄对我和楚语说,你们不要再哭了,再哭也不能跟妈妈在一起。看看那个秦家的小王子,你们谁乖一点,就能和他一起玩,长大之后就能嫁给他。现在,你们想清楚了吗。那时楚语不哭了,奶声奶气地说,她要小王子。而我还是哭,哭着要妈妈。后来,我真的回到了妈妈身边……秦天,和你说这个故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楚晋不两立,而我到今天,还是要妈妈。”    说完,不等秦天回应,晋言便已转身快步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原来,他们的相识,比他以为的更早。    秦天看着晋言走远了的身影,缓缓握紧了拳头。    他是后来才知道,她就是楚家的那个楚言。    前段时间,爷爷给他看楚语的照片,他失神了好久。但他知道,那个肯定不是她,不是那个,在吵闹表皮下,有着安静灵魂的她。后来,在Z大历史学系教室里再次看到她,就更加确定了,这才是她。    晋言,我认识的那个你,与楚家毫无关系。    我最初认识的那个你,是半年前的冬夜,时代广场边上,“为山区小孩募集暖取衣物”横幅标语下,抱着吉它,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南国的孩子》的那个你。    黑长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素色的穿着。    吵闹的广州街头里,那个安静地唱着歌的你。    —————小剧场分割线—————    后来,求婚,晋言本来想好好刁难的,没想到被Sky同学“只想与一眼相中的人长相斯守”的求婚说词镇住了,傻愣愣的就点了头。    结果直到婚礼当晚,晋言还在纠结,“我回想当时的情境,老教授在讲台上口沫横飞,台下趴倒一大片,而我在认真听课……秦天,原来你对学霸型女生一见钟情啊,所以那时还故意牵我的手?”    刚被闹完洞房,好不容易送走一帮无恶不作的兄弟后,本想好好亲亲自己老婆的秦天,被晋言的问话狠狠噎住了。他一边有条不紊地进行手上的除衣动作,一边耐心地回应异常纠结的小妻子,“牵手那次,是二见定情。”    “啊?”晋言凌乱了,“难道是小时候我在楚家哭着要妈妈时,你也看见我了?你对一把眼泪鼻涕的小女孩一眼钟情?秦天,你真早熟啊,你明明和我同年的,那时我们才三岁……”    秦天叹了口气,避免她着凉,扯过被单紧紧裹住她,才继续说,“大三的寒假,有一天晚上,我经过时代广场,我看到你抱着吉它,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安静地唱歌……那是我第一次见你。”    秦天完说,低头细细地吻着她,从眉心,鼻子,耳朵,到嘴唇……    那天晚上他临时有事,匆忙地走开了。第二天晚上再回到那个地方,却再也见不到她,而是换成了另一拔人的义卖活动。后来第三天,第四天,连续两个星期,他天天到那里等着,却始终见不到她。至今他仍记得当时的那种失落,以及那种遍寻不着的无力感。    后来有一次,回草堂看爷爷,爷爷再次向他提起了那个可笑的娃娃亲婚约,他一口回绝了,爷爷也不勉强,说改天就和老朋友说清楚。没想到,把爷爷给的信封甩到桌上,在照片滑出信封时,他还是失神了,失神之后是惊喜,然后是失落。只是长得相像,感觉却不对。打探之后,才知道,也许他见过的她,就是双胞胎的另一个——楚言。    没想到还来不及打探出她如今身在何方,就在自己学校的历史学校教室里,再次看见了她,原来她和自己相隔那么近……    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心早已沉沦得厉害,甚至情不自禁地耍小手段牵她的手……    一个深吻后,看着被吻得眼神迷离的晋言,秦天稍微退开,微勾嘴角,笑着轻声低语,“言言,新婚快乐!一见钟情,再见定情,N见锁情……你逃不掉了。如果其它方式不管用,我不介意色、诱你……”    晋言:“……” 8|满城风雨   晋言打开宿舍门,就看到方菲菲安然无恙地坐在书桌前,对着笔记本电脑浏览网页。她飞快地冲过去,刚要想来个熊抱表示热烈欢迎,方菲菲就笔直地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地绕着晋言转了一圈。    摸不透方菲菲情绪的晋言,心情忐忑地任由她围观。    某种程度上,晋言对于方菲菲的情感可以用信赖甚至是崇拜来形容,方菲菲一丁点风吹草动,她的天空就可以狂风暴雨。    没想到方菲菲转完圈之后,竟然用力拍了下晋言的肩膀,声音洋溢地说:“好样儿的晋小言,我才离开这么一小段时间,你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嘛,竟然勾搭上天空乐队主唱了!”又看到晋言耸拉着脑袋,便不再折磨她,“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的人生格言不是‘平凡到老死’吗?竟然招惹了一个星光闪耀的人物,不像你风格。”    “谁跟你说的呀?”她和秦天的瓜葛,估计连本校没有谁知道,更不可能是林子。    “这还用得着谁说吗?”方菲菲睨了眼电脑屏幕,“才多长的时间,校内网和微博上都传疯了。”    “不是吧!”晋言顺着方菲菲的视线看过去,微博上已经有她和秦天在教室里相邻而坐、Z大科技里坐在一起打植物大战僵尸、今天下午校园小路上他抱着她,以及校医室里他守病床前等等,一系列图片通过拼图放了出来,虽然角度都是偷拍,看不清表情,但大致能看清轮廓。    滑动鼠标粗略看了下网上的评论,晋言崩溃了:她已经被人肉出来了!    “怎么办?”她欲哭无泪地看向方菲菲。    “表白了?”单纯看图片,都能看得出秦天对晋言的呵护。    晋言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呢?”方菲菲指着她脑袋,“你这里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晋言扔开手上的背包,“很乱。”    “那就是喜欢了。”方菲菲一槌定案,“两情相悦,那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什么呀,现在满城风雨了,接下来该是血雨风腥了……”晋言很忧愁。    方菲菲打了个呵欠,爬到床上,从床上居高临下地府身拍拍晋言的小脸,“担心什么!别忘了,他可是Sky。这些流言蜚语在他面前就是个屁。血雨风声?他一出马就是春风十里了。”    眉心依然打结的晋言,认真对与方菲菲对视,“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秦家和楚家的婚约吗?”    方菲菲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差点撞到天花板,“不会这么巧吧!”    晋言点头。    “他知道吗?”    “应该知道。”    方菲菲这下真的紧张了,“他什么态度?”    “傻瓜,我什么时候把你当过是楚家人……我认识的,只是那个作恶多端的,点了火就跑的小怪兽。”    晋言想起秦天在校医室时说的这句话,心思有那么一瞬间的摇摆。然后又拼命摇头,不行,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可能让她娘坠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可能性,她都要杜绝。    绝对不行!    “菲菲,我不知道二十多年前,楚家用怎样的手段对付我娘,但我知道,直到如今,她仍然活得小心翼翼。我不想她活得太累。”    一抬头,又遇上方女神舍我其谁的表情,“晋小言,你在小龟壳里躲了二十年了,是时候探头出来看看外面的天空了。说不定没有你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即使是血雨风腥,也要看着你的英雄是怎样的,一路为你劈荆斩棘地走来,是吧?”    晋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认识你三年,一路见你都是漫不经心的,还真没见过你这么纠结。算了,改天让我先评估一下Sky的战斗力去到哪里,再下结论。现在先让我好好睡一觉。你去一饭堂给我打包一份豉油鸡饭回来。呃,不行,现在外面风头火势,在英雄现身明示之前你还是别抛头露面了。我打电话给阿简,让她带饭回来。”    整个周六,晋言和方菲菲都在赖床,一个是因为曾身在恶劣环境,太久没好好睡个饱觉了。一个则是因为虚病一场,正处于恢复期。两人就闲闲地躺在宿舍的床上,吹着风扇,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这一次支教过程的惊险事件。    中午时阿简给她俩带回两个饭盒又出门自习了,让她们觉得惊讶的是,恋爱狂若晴竟然也去自习了。方菲菲感叹,“我才离开多久啊,感觉太阳都打西边升起了。”    晋言:“我一直以为在你的世界里,太阳是从南边升起的。”    方菲菲:“无聊!”    吃饱了二人再度躺床上,晋言闭目养神,而方菲菲则是拿出手机刷微博。边看边呵呵笑,“热度只增不减啊!看看这些神评论,‘这个夏天不太冷’说:古代有秦晋之好,现今有秦晋之恋。‘huang1990’说,难怪这个夏天这么热,原来是冰山Sky恋爱了!……这个‘为什么背着我恨别人’也太离谱了,竟然说是你倒追Sky,粘着他不放!照片不都明摆着的么,Sky那举手投足都是呵护啊呵护,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吃不到臭豆腐的说它臭……”    在一连串的叨念下,晋言依然闭着眼,突然想到些什么,便声音轻浅地问:“菲菲,林子真的没戏了吗?”    方菲菲一顿,“说着这事呢,干嘛提那事。”    “何南阳到底有什么好,我们家林子比他强多了。”    “言言,你不明白,有些人就是说不出哪里好,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即使他让你遍体鳞伤了,还是念念不忘。”方菲菲叹了口气, “歌仔不都有唱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错误的恋爱的本质就是,让人犯贱。不过,你的算是特例……”说话期间,方菲菲并未停下刷微博的手指,她突然就跨过间隙,钻到了晋言的床上,“大家都在猜测你们到底是谁追的谁,舆论倾对你不利的一方啊亲。想知道秦王子是怎么保护晋公主的吗?快看!他转发微博了!”    晋言疑惑地接过方菲菲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停留在秦天主页最新发布的一条微博,他转发了拼图最全面也是讨论得最热烈的一条微博,并写道:    祝福者,送接下来天空乐队校园巡演门票一张;恶评者(尤其是对晋言进行言论攻击者),拒入现场,并列入永久黑名单。还有,是我在追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趁着方菲菲拿回手机,跑下床听电话时,晋言又摸来自己的手机,循着记忆打开秦天的微博,再次细读了一遍这句话。    竟然读到了一股淡淡的心酸。    打开微信,有一条他发来的信息:    修电脑的:还好吗?    晋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个字:嗯。    很快便有了回复:你信不信,只要你点头,其它你以为的困难,都不是问题。    打了字,又删掉,重打,然后又再删掉。终究没有回复。    才放下手机,床下的方菲菲便急躁地摇着她手臂说,“言言快起来,和我去个地方!”    “发生了什么事?”方菲菲向来都是淡定的主,临危不乱,此刻见她这样,晋言坐起来,两下子就下了床穿好了鞋,“是不是何南阳又闹事了?”    方菲菲表情很严峻,“现在说不了那么多,我们先去帝会。”    帝会是城里繁华地段新兴的高级会所,一楼是顶级酒吧,长期有国内外当红乐队驻唱或开歌迷见面会;二楼是黄金KTV包厢,限会员订房;三楼是会所私房菜餐厅;四楼是娱乐休闲健身室;五、六楼则是帝会私人待客之地。    这还是晋言第一次入帝会,循着对帝会盛名在外的听闻,她们来到二楼KTV。方菲菲知道梁君堂喜欢数字7,也听何南阳说过他们长期固定包一间房,于是上到二楼就直奔207房走去。    “言言,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放开我的手,不要离开我身边,知道吗?”方菲菲转头对晋言认真严肃地说。她走这一步棋,多少有些心惊,却是目前能想到的,一石二鸟最好的方法。    “好。”晋言多少知道何南阳与方菲菲之间的事情,但菲菲向来自己解决,从不会拉上自己。显然她今天的行为有些奇怪,再加上这句叮嘱,更令晋言手心冒汗。但出于对方菲菲的信赖,晋言并没多问半句,只是眼神坚定地站在她身后。    方菲菲一手拉着晋言,一手力拍门,很快就有人打开了门,然后又迅速关上。    包厢里烟雾缭绕,酒瓶满地,自从她们进门后,屋内静默一片,一个个有着精致发型以及华丽穿着的男生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凝视着她们。晋言此时才看到跪趴在地上被人用脚按着头的何南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触目惊心。    “哟菲菲姐来了呀!我限你十分钟到,你就给我迟到了10秒钟。你说,这笔账要怎么算?”为首的男生用啫哩水把头发吹得老高,一身名贵的潮装在暧昧不明的灯光下闪亮发光。他吹了声口哨,打破一室的诡异氛围,双眼贼溜溜在晋言身上转了一圈,然后语气轻挑地说,“这次识做嘛,带个小美女来慰劳我们这帮兄弟。长相嘛,是不太出挑,不过这嫩生生的模样儿,还真想让人一口吃了。你们说是不是?”    随着为首男生恶质笑声的响起,室内响起了一片附和声,此起彼伏。    这帮衣冠禽兽!晋言在心底狠狠地骂。    “呯”的一声,方菲菲扬手摔破一只空酒瓶,令包厢里再度陷入静默。    “你们谁也别想动她。她不是你们能动的人。”方菲菲声音冷硬地说,看了眼地下痛苦狰狞的何南阳,“堂少,你们这次玩得大了点吧?”    梁君堂讪笑一声,朝地上吐了啖口水,再抬头看方菲菲时,眼里多了丝阴厉,“方菲菲,给你点颜色你倒是开起染缸来了。我倒要看看,城里除了秦家,还有什么人是我不能动的。”    方菲菲握着晋言的手悄悄地紧了紧,冷笑一声,“还真是巧,她就是秦三少看上的人。”    梁君堂愣了几秒,然后笑得那个惊天动地,“凭她?!秦三少的眼睛什么时候从头顶上长到脚板上了。菲菲姐,骗我……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踩着何南阳脸的男生适时地加重了脚上的力度,何南阳痛苦地叫了声,气息不稳地说,“菲菲别理我,你们快走啊!”    “你闭嘴!”方菲菲眼眶微红地朝何南吼了声,这下算是乱了阵脚 ,她转头看梁君堂,“这次他欠多少?”    梁少堂没有即时回答,而是深深地吸了口烟,再慢慢地吐出烟圈,透过迷蒙眼神露骨地上下打量方菲菲,沉声说,“他欠的,你来赔?”话毕梁少堂却眼神一转,看向晋言,“还是,她来?”    一杯倒满的啤酒递到了晋言面前。    “喝下这杯酒,我可以考虑下,今天暂且放过他。”    “言言,不要喝!”方菲菲还来不及阻止,已经被迫与晋言分开,双手被另一个男生束缚住。    晋言心里微惊,却还是接过酒杯,眼神沉静地看着梁君堂,“让那人先把脚拿开。”    梁君堂眼里闪过一抹赏识,扬手示意手下把何南阳放开。    晋言把微汗的左手放入裤袋,按快捷键打开微信,最近联系的人,应该是在最上面……然后循着记忆按住手机下方的“按住 说话”,晋言尽量让自己声调平稳,“进入帝会207包厢这么久,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晋言,秦晋的晋,语言的言。今天如果我的朋友有所得罪,还希望堂少多多包涵。”裤袋里,晋言放开拇指,然后扬起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只是没想到才饮下没多久,脑袋就晕得厉害,晋言甚至觉得混身无力发软,甚至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言言!”方菲菲挣扎着重获自由,赶紧走过去接住晋言软软的身子,声音顿时有了哭腔,“梁君堂你他妈的有什么事儿冲我来,为难女人算什么汉子……”    话未说完,门就呯的一声,由外而内被用力地打开来。    看清来人后,晋言硬撑着的眼皮才慢慢合上。    秦天,谢谢你能来…… 9|不再逃避   后来的后来,晋言想起当时的情景,喜滋滋地在某人面前邀功,“急中生智什么的,我当时实在是太聪明了!”    她说的是当时紧急关头,从口袋里发微信给他的事。    而此时,秦天决定实行打击政策,只因某位已答应求婚的准新娘,迟迟不肯定日子结婚。他睨了自鸣得意的她一眼,声音不咸不淡地说,“我事后才知道你发了微信。而且……你当时发来的是一段盲音。”    “怎么可能!”显然晋言无法接受这种乌龙,但手机都换了,找不到当时的聊天记录,“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哪里、发生什么事?”    “想知道的话……”秦天把削好的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在盘小子上摆好,插上叉子递到她面前,才继续谈判,“先结婚?”    晋言被逼得小怪兽性子原形毕露,烦躁地咬了口苹果,“伴娘都不在,结什么婚!”    哼!不说就算,有疑问的肯定不止她一人。    她蹭蹭地跑到书房,摸出电话打给正在大西北支教的方女神。    “菲菲,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满满都是撒娇的味道。    “就这么恨嫁?”电话那么传来方菲菲爽朗的笑声,大概是在空旷的室外接的电话,笑声不太集中,有一种虚无苍凉的感觉。    “什么啊,我就是想你了不行么,和结婚有什么关系……”晋言开了手机扬声器,盘腿坐在地毯上,望着高楼下的万家灯火,半是惆怅半是甜蜜地聊着电话。    “下个月就回去了。我要是再不回去做你伴娘,你那位就要来追杀我了。”方菲菲走回室内,关上门才继续说,“他肯定还在记恨我当年在帝会利用你,让你处于危险中的事。”方菲菲顿了顿,“我承认,那次我的确有私心,想利用秦氏的关系一次性解决梁君堂和何南阳之前的恩怨……”    “菲菲,我知道的。”晋言打断她,并重复说,“我知道的。”    方菲菲沉默了一会,才说,“知道他能把你放到什么位置,我也才好放心把你交给他。”    毕竟那时她已经决定大四实行全年支教,而晋言对她,似乎过于依赖。这份让人眷恋的依赖,只有托付给秦天这样的人物,她才放心。    后来的事实也证实了她当时的判断。    其实那次帝会事件后,她们都没有再提起过那晚的事。因为那些恩怨之后,方菲菲正式决定和何南阳决裂了,这个伤疤,方菲菲不提,晋言也不敢揭。而秦天见晋言不问,他自然也不多说。    “我才没空记恨,叫她赶紧回来,别自己想当大龄剩女,就耽搁别人婚事。”    秦天不知什么时候愰悠进来的,吓了晋言一跳。    电话那头方菲菲笑得更肆意,“哈哈……这叫什么来着,太监不急皇帝急!”    晋言嬉皮笑脸:“菲菲,原来你是太监!”    方菲菲:“……”    看着自家小怪兽以噎人为乐的无厘头行为,秦天勾起嘴角无声地笑,罩了件外套到她身上,又从书柜里抽了本书,才轻轻关上门,识趣地把空间留给她们。    好不容易才重提帝会事件,依然疑惑不已的晋言再次转回这个话题,“可是菲菲,你不觉得奇怪吗?秦天怎么可能那么及时地出现在包厢里?……他说当时并没看到我偷发的微信。即使真的看到,怎么可能在我发出微信后短短几分钟内赶到呢……”    方菲菲大笑,“你觉得我会打毫无准备的仗吗?”    “……”晋言洗耳恭听状,“方大侠,求详细作案过程。”    那天接了梁君堂电话后,方菲菲整个人都乱了。    这一次似乎真的从量变引发了质变,电话那头何南阳的痛苦呻、吟声像刀子,一下一下地划在她早已破碎不堪的心脏上。    挂断电话后,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秦天的微博上。经过短暂的心理挣扎,方菲菲决定将计就计,私信秦天。    人间四月方菲尽@秦天Sky:速到帝会,晋言有麻烦。    没想到不太敢抱希望的事,很快就有了回复。    秦天Sky@人间四月方菲尽:你是谁    人间四月方菲尽@秦天Sky:知道晋言是楚家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身边有个方菲菲。    秦天Sky@人间四月方菲尽:如果麻烦是你带来的,我绝不轻饶。即使你是方菲菲。    明知道这是赤.裸祼的恐吓,但因为这句恐吓,方菲菲凌乱的心反而定了八分,她赶紧让晋言起床,直奔离Z大一站之远的帝会。    已经想到这次形势有多险恶,只是没想到危险来得这么快。她以为以自己的智慧,多少能拖上半小时,等秦天到来。只是梁君堂耐性实在太差,并且把目标指向了晋言。    幸好,秦天还是及时赶到了。    当秦天气急败坏地推**厢门时,阴冷的面色下,焦灼眼神在烟雾缭绕的室内搜寻他要守护的身影。    看着这样的他,连上一秒还嚣张至极的梁君堂一行人都从惊讶变成了惊吓。    那时方菲菲知道,那句“绝不轻饶”并不是假话。    秦天大步走过去,来势汹涌,动作却出奇的轻柔,从方菲菲手上接过已经失去意识的晋言,伸手探了探她的眉眼与呼吸,悬在半空的心才慢慢回落。抬头看着眼前一行人,秦天脸色阴冷狠厉地,踢飞了旁边的一张椅子,“该死的!谁下的手?”    “秦……三少,”梁君堂已再没刚刚的气势,甚至连话都说结巴了,“你……你么来了!”    秦天已失尽耐性地吼道:“你们到底给她喝了什么!”    梁君堂也没少和秦氏打交道,这间房就是托梁家面子长期包下的。也当然在一些家族聚会场合上见过秦天,但此刻……他是真的怕了,甚至面对当下秦氏掌门人秦晟,他都没有这么怕过。    他战战兢兢地对着秦天说,“就是……就是普通的迷药……成分很低,睡一觉就没事了……”    “去你他妈的没事!她要是有什么事,拿你命来赔都不值!”秦天转身,对一起跟进来的KTV经理下狠话,“拿这些药酒去给阿Ben检测,叫他直接把报告交给警方。”    “三少,有话好好说……”梁君堂甩了一巴掌拿酒给晋言的那个手下,“是我教导无方,我现在教训他们,一定给秦三少一个完美的说法!”    秦天不再看他,抱起晋言刚想走,又转身对方菲菲说,“还有你……”    “下不为例!”方菲菲捏了捏满是汗湿的手心。    尽管还有气,但毕业她是晋言倚重的人,虽然脸色还是很臭,秦天也不再追究,他转头看了眼伤得不轻的何南阳,“我让人送他去医院,不会再有人找他麻烦。”    “谢谢……”方菲菲知道事情到这里,才算是真正解决了。她忧心地看了眼秦天怀里的晋言,“好好待她,她看似漫不经心,但心里事儿多着呢。”    停顿一下,方菲菲继续说,“Sky,今天的恩,我记着。到时要是求婚不成功……”    秦天听到这里,脸色不仅冷,还很黑。    方菲菲笑了笑,“言言是软柿子,晋姨是捏柿子的人,一捏一个准。先过岳母关,这是捷径。”    秦天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抱起晋言刚想离开,就看到秦晟不知何时已倚在门边,饶有兴味地看着室内的一切,甚至还心情愉悦地吹了声口哨,对秦天说,“我听于经理说你在这里,为了个女孩大动干戈。就跑下来看好戏了,没想到,真的有好戏看呢!上一次你发脾气……让我想想,是你16岁那年爷爷不让你去日本赛车……啧,真是怀念!……弟媳没事儿吧?”    秦天已懒得理罗嗦一大堆的他,边走边波澜不惊地说,“看看你经营的地方,乌烟瘴气!你说要是爷爷知道了……”    这下秦晟再没看好戏的姿态,连眉毛都拧了起来,“臭小子,从小到大,就会告状!”    “处理吧。”秦天已越过秦晟走出了门外,“哪些人要善待,哪些人要惩罚,你有分寸。”    “知道了。我刚好和Ben在喝茶,他在上面等着。”秦晟说完,看秦天走开,才走近梁君堂一行人,皮笑肉不笑,“梁公子啊,要是惹了我,我还能看在梁世伯分上给你几分面子,可惜啊可惜,你惹的是我爷爷最宠爱的宝贝孙,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天抱着晋言,搭上早已打开门候着的电梯,直达六楼私人套房。    伸脚踢开微掩的大门,便见到屋内坐着一个优雅白净的混血男人,秦天朝他点了点头,“Ben哥。”    “小Sky,你总能让我意外。” Ben笑容优雅地调侃。    “你总是让我不意外,休假都带着医药箱出门。”秦天把晕睡中的晋言平放在kingsize床上,顺手拨开她散落在她脸上的头发。    满眼担忧。    “啧啧小Sky,你这么爱她,你楚家那个小未婚妻知道吗?” Ben拿起身旁的医药箱走向他们。    “她就是。”秦天声音低沉而坚定,“只有她。”    阿Ben错锷地愣了几秒,然后开怀大笑,“真是怀念,平静了那么多年,秦家小霸王终于重出江湖了。难怪晟那么兴奋地跑下去看好戏。”    “她什么时候醒?”秦天的眼神并未离开晋言半分。    对晋言做了个详细检查,Ben松了口气,“不大碍,药物成分很低,我给她开一包药散,你待会喂她服用,睡几个小时就能醒。不过她抵抗力有点差,体质好一点的话,不会那么快就晕倒。”    “嗯,她昨天中过暑,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点,竟然又……”秦天叹了口气,“就是不让人省心。”    “我下去看看阿晟弄成什么场面了。” Ben拍拍秦天肩膀,然后提起医药箱,走到门口时又突然转头对秦天说,“对了,醒来后可能会头痛或头晕,这些都是正常现象。不过服下我专研的药散,估计不会发生这种情况。有事电联。”    “谢谢。”    待屋内剩下他和晋言时,秦天才站起身。虽然屋内的冷气温度调得刚好,但他还是不放心,伸手拉过薄被盖住晋言瘦弱的身体。然后走进盥洗室拧了条热毛巾,细心地给她擦着脸。    纤眉清眸,薄唇小脸,他怎么也看不出这样的面孔,怎么能如此吸引自己。    不。如果单纯是面孔,他不会等到今天。    是灵魂。    他以为自己可以等,等她慢慢接受自己。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沦陷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越来越害怕,怕一松手,她就变成别人的了。又怕一转身,她就会消失不见。    今天的他,甚至会恐惧。    秦天把毛巾扔在床头柜上,然后脱掉鞋子,身体缓慢地倾斜,躺下在晋言身侧。    看着安静沉睡的她,心底浮过微妙的感觉。    是一种,淡淡的幸福感。    双手捧起晋言的小脸,双唇轻轻地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声音低沉而轻柔地呢喃,“小怪兽,不准睡太久,我会担心的。”    没想到晋言一觉就昏睡到次日清晨六点。    她睡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菲菲因何南阳的越来越坠落而难过,也有妈妈做噩梦醒来时紧紧抱着自己的惊恐,甚至还有,小时候和她一起穿公主裙的楚语……然后是,山花烂漫中,清风一路伴随,他徐徐地向自己走来……    她总是看不清他的轮廓,却可以很安心地,投入那个有着安稳气息的怀抱……    睡眼惺忪地醒来时,脑袋缓慢地灌入昨天傍晚KTV包厢里发生的那一幕,顿时毛骨悚然,晋言看着衣服完好地穿在身上,才松了口气……可是,不对!她发现自己竟是趴睡在一个男人身上的!晋言立刻弹跳开来,无奈腰身被一双长臂牢牢地抱住。也许是她的动作太突然,长臂下意识地动了动,她忐忑地沿着修长的男性躯体往上看,然后就撞进了一双漆黑墨亮的深眸里。    那一刹那,很神奇地,原本忐忑的心竟然变得无比平静,“你……”    “我什么?”秦天也是刚睡醒,应该说刚被吵醒的,声音里有着沙哑与慵懒。    “我怎么会在这里?”问完这句话,晋言才发觉这并不是最关键的,“菲菲和何南阳在哪里?”    “他们没事,好着呢。”已经完全清醒的秦天开始审视她,“笨蛋!别人叫你喝酒,你就喝!我说的话就一句都不听!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    “但你还是来了……”晋言声音很低,却清晰而肯定,“秦天,你不知道,在看到你来的那一刻,我有多高兴……”    原本有着薄怒的双眸,慢慢地染上了醉人的柔情,只因她的一句话。内心的异常触动,带动全身的知觉在叫嚣,喉咙轻微滑动着……秦天抬起一只手,捏着晋的下巴,令她与自己直接对视,晋言竟也难得地顺从,秦天原本紧抿的唇角为此而微微扬起,“觉得头晕吗?”    咦,怎么突然转移话题了?晋言迷惘地摇了摇头。    “会头痛吗?”声音里似乎有着几不可闻的诱哄。    晋言还是摇了摇头。    “身体不会觉得不舒服,是吗?”声音越来越温柔了。    “不会……”    在喝下那杯酒后,晋言就已经发觉那杯酒有问题了,晕眩来得太快。可是为什么现在醒来,却只是像睡醒一觉,除了四肢不太有力气外,精神竟然很好。正当疑惑时,秦天有着深刻五官的俊脸已慢慢逼近,然后是温热的双唇压上她的……    看似来势汹涌的一吻,却吻得柔情至极,如同对待珍宝般的细细的舔吻。没有掠夺,没有压迫,更没有强硬,一切都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清冽的男性气息侵袭着晋言所有的感观。    就这样吧,不要再逃了……    原来垂下的双臂,迟疑片刻,缓缓地抬起,轻轻地圈住了秦天的劲项,高大的躯体顿时浑然一震,下一刻便覆上娇小的她,耐心地加深了这个吻……    ————小剧场分割线————    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带来的后遗症是,后来每当换季或不小心受凉,晋言偶有感冒发烧,而Sky同学又一本正经地问她“头晕吗,会不会头痛,身体哪里感到不舒服”时,晋然都如临大敌地,警惕地看着他。    秦天哑然失笑,“我本来就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并没有多余的想法,但你这样的一幅表情,好像我真不做点什么,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了,言言你说是不是?” 10|风波之后   微博风波随着秦天的“恐吓”而渐渐平息,但私下的流言却是有增无减。    当然也少不了近日沉醉在图书馆里那两只的连翻逼问。更离谱的是,晋言觉得自己无论走在校园里的哪个角落,都成了聚焦点。    要是和秦某人这个发光体站在一起,心想走奥斯卡星光大道估计就是这种境况了。    以致后来某次秦天来学校陪晋言吃完晚饭,在校园里闲逛时,就有了以下对话:    晋言郁闷道:“能不牵手吗?”    秦天轻勾嘴角:“原来你希望我揽腰。”    “……”晋言心想起码过去三年就没在公众场合见过他本尊,“你以前很低调的!”    走在清静无人的校道上,十指紧扣,秦天的拇指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打着圈圈,气定神闲地说,“那是因为没有高调的理由。”    晋言拧开头不理他,但嘴角却似有若无地上扬,声音很轻:“幼稚!”    闻言秦天停住脚步,伸出另一只手把她的脸转过来,神色危险地凑近她,很近,声音带了些玩笑的意味:“说谁幼稚呢?”    晋言还真怕他在校道上做出些什么事来,连忙打哈哈,“我啊,我说自己怎么这么幼稚呢!”    自从和他在一起后(虽然也没多久,但怎么觉得那么漫长了呢),自己连骨气都被磨平了,晋言深深地鄙视自己。    才晃过神,便发现秦天的五官在自己面前越放越大,晋言眼神左飘右飘,最后飘到他身后,一惊,连忙甩开他的手,才一转身,就差点撞到了校道旁边的老树,幸好身体被秦天双手稳稳扶住了。    “没事吧?”秦天本来只是想和她闹着玩的,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扶着她的手也不自觉地抓得紧了些。伸手拨开晋言的刘海,摸了摸她刚刚离树最近的额头,才松了口气,“幸好没撞到。”    晋言不知道是因为他刚刚的靠近,还是因为差点撞了树,气息有些不稳,脸微微发烫,说起话来竟然有些支吾了,“没……没事,走得不急,撞到应该也不痛的。”    秦天掂量好一会儿,才轻勾嘴角,“晋言,我是怕你把树撞歪了。”    “秦天!!!”晋言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地,摞起拳头就捶他胸膛,无奈被困于他于老树之间,动弹不得。晋言生气地拧开头。    秦天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愉悦的笑声缓缓地飘荡在宁静的校园一角。    笑够了,才低头看怀中气鼓鼓的人,就这样看着她,不说话。    深眸漆黑,倒影里全是她,倒是晋言开始不自在了。    “看什么呢?”晋言推了推他。    秦天不动,说话认真了几分,“晋言,还是不习惯我接近吗?”    “不是的,刚刚……”眼看他胸膛又压近了几分,晋言继续心跳不稳眼神乱飘,“刚刚,你背后人有经过……”    “原来是这样……”秦天摸摸她的脸,勾了个颠倒众生的笑容,随意地向周围看了看,“现在没人了。”    “嗯?”    可怜的晋言同学被色、诱了,思维反应不过来,然后就愣愣地,被轻薄了。    这次之后,进入了期末考试复习周,电话中又有了这样的对话:    秦天语气平淡:“出来和我吃饭吗?”    晋言不屈:“不去,我要复习。”    秦天继续劝诱:“吃完饭再回来复习。”    晋言抱怨:“每次和你吃完饭,我都无法专心复习!”    秦天一默,笑:“原来我魅力这么大。”    晋言默默地挂了电话,然后头蒙在被子里各种碎碎念各种鄙视自己的愚蠢行为,邻床正认真复习的方菲菲,翻了个白眼赏砸她一颗枕头。    接下来好几天,秦天每天打电话来,还是会问“出来和我吃饭吗”,但晋言统一的拒绝,连理由都不用想。秦天对她这种行为毫无异议,兀自沉吟片刻,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也对,我也会担心你挂科,毕竟你每次见了我之后,都无法集中精神复习。”    晋言被自己曾经说过的蠢话狠狠地噎了一下。    其实晋言并不是那种恋爱时恨不得天天粘在一块的人,她仍然每天兴致勃勃地沉浸在历史学里,仍然喜欢拉着芳菲菲大街小巷乱窜,只是似乎再没能像以前那样漫不经心,总会在偶然晃神心底有微妙的牵挂,他此刻在做什么呢。    秦天也不逼她,就每天保持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电话或微信,似乎不见面也没有太大关系。大麻把他这种行为解读为:表面看起来不急,其实就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心里黑得比小黑屋还黑。    秦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联机和关飞驰玩起游戏来。    大麻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人:学习优秀了不起吗!    公然在这个时候玩游戏刺激我,你们这样真的好吗!    连一向与他抬扛的柴宁,都跑出去约会了!    羡慕妒忌恨地幽怨地看了两位骨灰级游戏高手一眼,大麻默默地低头翻书复习。    Z大毕竟是百年老校,像历史学系这些自建校以来就承传下来的系科,总能得到偏爱。比如每次期末排考试时间时,基本都会把历史学系的排在前面。由此在Z大形成了一种风气:当其它学院的人还在闷头苦读,紧张地准备复习考试时,历史学系的学生已经开开心心地放大假了。    而很不幸,秦天所在的学院,正是被排在后面的。就这样,晋言同学被秦某人堂而皇之地,扣留在学校,不能回家和老娘相聚。    更不幸的是,正和秦某在走在他宿舍附近的小路上时,三个潮酷的男生迎面而来,晋言记得在Z大科技见过他们(其实之前见过不少次但晋同鞋毫无印象),也大概知道他们仨就是天空乐队的成员。    再看到三人中高瘦温文的那位,晋言突然就想起了之前修电脑的事,转头看某人,声音揶揄,“咦,你那个任性的老板。”    晋言同学意思很明显:以我的聪明才智,早就识穿你了!    秦天忍俊不禁:“放假前,带你见见他们。”    此刻,Z大的咖啡角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氛围。    “头儿,我能摸摸她的头吗?我总有预感,摸了国宝的头,有如神灵庇佑,这学期肯定不挂科。”    秦某人眼神如冰渣子飞过来时,大麻同学偃旗息鼓。    “头儿,我能捏捏她的耳朵吗?So cute!薄薄的红红的透明的,如果让我来设计打耳洞的位置,肯定perfect!绝对能成为摇滚界新潮流!”    秦某人眼神如利刀般飞过来时,柴宁同学随之偃旗息鼓。    “咳……这位同学,你的电脑修好了吗?服务得令你满意吗?”    被当成猴子一样围观的晋言同学,已经从一开始的傻眼进化到如今的淡定。心想这传闻中的乐队四虎,终于有个正常的了……可是,温文有礼,笑容清浅的阿关同学,为何你的眼底……满是捉狭!    晋言沉痛地看着他,就差没把“施主你回头是岸吧”说出口。    “嗯,服务挺好的。”晋言决定反客为主,“就是,你收了我50元押金还没退回来。”    此刻……换成乐队四虎除秦天外,其它三人都傻眼了。    好一会儿,关飞驰找回了声音,笑问秦天,“要还吗?”    秦天笑了笑,刚想说话,就被晋言抢白了,“当然要的,电脑又不是你们‘Z大科技’的人修的。”    关飞驰继续探问,“那Sky凭什么帮你修电脑?”    “这是身为男朋友的责任。”    关飞驰被逗笑了,故意了然地“哦”了声,尾音拖得长长的。    和关飞驰争辩得有些急,“男朋友”三个字晋言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了,后知后觉地看到在座几人意味深长的笑容后,才觉得有点别扭。    你们还能再无聊一点吗!晋言无语地想。    桌面上,秦天的手差不多摆到了晋言面前,无声地宣示着领土权。晋言对于这种微乎几微的肢体语言毫无所觉,只是看着眼前那修长手指,在窗外盛夏阳光的映照下,特别的好看。于是伸出手,把玩起来。嗯,指头尖尖的,手感很好,一下子就忘了和关飞驰拌嘴的事。    秦天虽不多言,但看得出心情很好。    他抬起空闲的左手,拿起面前的灌装可乐,无声地和关飞驰碰杯,两人之间仅靠眼神交流,有些东西已是不言而喻。    低头,看着正在认真地……捏他手指头的晋言,秦天为她这种自然而然的亲密行为心情大悦,甚至比刚刚她脱口而出的那声“男朋友”还要令他心头一软,眼底的笑意也是软软的带着宠溺的气息,嘴角低扬,就这样凭由她把玩自己的手。    “以前还真看不出来,头儿是个闷骚。”大麻侧头对柴宁低声说。    “闷骚?”柴宁抬头看了看秦天温柔而专注的神情,点头,再点头,第一次如此肯定大麻的想法,“宇宙超级大闷骚!”    闻言,晋言同学抬头看了眼秦天,又看看他们,笑吟吟地说,“我说,是明骚吧?”    “咳……”关飞驰一口可乐喷了出来,然后乐不可吱地笑了起来——    他百分百赞同晋言的话。    秦天眼底有着清浅的笑意,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近墨者黑,果然是。”    晋言同学还是笑吟吟,“不会的你放心,我外壳很坚硬,不会被他们带坏的。”    秦天抬起手,轻轻地把她颊边长长的发丝勾到耳后,笑容无比温柔地说,“言言,怎么办,我是怕你把他们带坏了。”    ……    ……    ……    据说,那天在Z大咖啡角的同学,都能看到这样一幕:Sky神情温柔宠溺,而眼前的女孩一脸郁闷。更重要的是,那天在Z大咖啡角的同学,都能听到,平时酷到不行的的天空乐队成员肆意的笑声,地动、山摇。 11|她的天空   有件事晋言很纳闷,以往进入期末考试阶段,校园里都是一天比一天少人的,皆因很多学生都是一考完试就逼不及待地回家或外出实习了,而这个学期,考试都已经进入尾声了,但校园里还是人山人海,最明显的迹象是,一食堂的豉油鸡,依然是迟一步就被抢光光了好吗……这神马节奏啊!    晋言懒懒地趴在床上,枕头上摆一本《古墨收藏》咬着笔头研究着,思绪却跑到十万八千里远。    邻床的方菲菲不知什么原因正陷入沉思中,无意中听到晋言没脑子的疑问,对着天花板上的摇头扇直翻白眼,“我说,Sky怎么就看上你这迟钝货。你去问问他,他扣留你不让你回家,是为了什么。”    “我不回家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你。”晋言低喃一句。    不过晋言对于方女神的鄙视早已见惯不怪,她甚至听话地摸过手机打开微信,本想给秦天发条信息,没想到绿油油的软件里已躺着一句话:    修电脑的:不用复习了,出来和我吃饭吗?    晋言抿嘴偷笑:和菲菲吃完了。    隔了好久没见有什么回复,晋言又发过去:你说吧,为什么不让我回家呢。    还是没有回复,晋言正考虑是否要给他打个电话,没想到手机就叮叮叮的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晋言眉心立刻打了三竖皱褶。她把手机扔给正在闭目养神的方菲菲,语气谄媚:“菲菲姐,能告诉我娘我正在拉屎么。”    “晋小言,你还能再恶心一点吗!”方菲菲又把手机扔回给她,“给我好好的接电话!”    晋言苦瓜脸,战战兢兢地接电话,“娘啊,好久不见,小女我可想你了!”    方菲菲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边的晋亦是却似乎很受用,原本的张牙舞爪立刻收敛了不少,但语气里威严仍在,“女啊,你倒是告诉为娘,为什么大半个月没回家,打发林子回来忽悠老娘,你皮痒了是不是!”    “嘿嘿,嘿嘿……”晋言只能干笑,“是酱紫的,娘啊,你知道的,菲菲就要去大西北支教了,我得留下来陪陪她……”    话还未说完,一颗枕头砸中晋言脑袋,伴随着方菲菲咬牙切齿的声音,“混蛋!明明是我留下来陪你……”    电话那头的晋亦是听到这头的打闹,倒没再说什么,说了句“让菲菲出发前来家里吃顿饭”,就挂了电话。    这样就挂了?没有各种刁难逼问挖苦了?!晋言侥幸拍拍心口,对方菲菲说,“你才是我娘亲生的吧!”    方菲菲的回答是直接无视她。    晋言信号灯一闪一闪地亮着,心想应该是秦天回复了,便打开来看:    修电脑的:晋言,出来。    修电脑的:十五分钟后,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修电脑的:如果不来,下次就拖着你游校园一周,哪个角落都不放过。    晋言一个激凌,立刻爬下床,边换衣服边说,“菲菲,我得出去一下。”    方菲菲此时倒是煽情起来了,一双迷人的大眼里满是扑朔迷离的情素,“言言,还真有点舍不得你……”    晋言故意曲解她,立刻踌踌躇躇,“要不现在,我不出去了。”    方菲菲被气着了,“立!刻!滚!”    晋言听话地“滚”出了宿舍,匆匆忙忙间心里又有着丝丝怅然若失,其实她懂方菲菲的意思,只是不想她陷入“去还是不去”的矛盾中,如果在最空寂最荒凉的地方才能让她疗伤,那就让她好好的离开吧。    尽管,自己心底是多么的不舍。    秦天把自行车停在17栋宿舍楼的树荫下,黑衬衫牛仔裤帆布鞋,很平常的穿着,但清爽俊挺的身影愣是显了气质,即使所站的位置很偏,但还是惹来路人频频回首。    晋言走下楼梯时,就是看到这样的一个秦天,双手随意地绕着,斜坐在单车后座上,耐心地等着。    等着她。    心底升起微妙的情愫,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近他。    还未走近,忽然眼中飘过一抹恶作恶的坏笑,她轻轻地走到秦天背后,虽然他斜倚着单车,但晋言还是得掂起脚尖,双手才能够到他的眼。很可惜,还没掩上他眼帘,手就被她的大手反握住,秦天低沉的声音有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别闹……”    行动失败。晋言耸耸肩,站到他跟前,“去哪里?”    秦天已坐好在单车上,待晋言自动自觉地在尾座上坐好后,才回答她,“排练室。”    修长的双腿用力一蹬,单车迎风前行。    太阳似乎有点毒,盛夏的热气在耳边呼呼而过,把秦天的黑衬衫吹得鼓胀鼓胀的,一下一下地扑打在晋言脸上,痒痒的,晋言躲无可躲,干脆把脸贴了过去,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背上。    没想到正专心骑车的人身体一僵,原本平稳无比的单车硬在是宽躺的校道上扭了两个八字,然后又继续平稳地前行。    晋言怕自己捽下去,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他的腰。    这次秦天倒是稳住了。    背后有幽怨的声音传来:“Sky同学你的车技很一般呀。”    早在高中时已拿了省级公路个人赛冠军的Sky同学,微扬嘴角,轻轻地“嗯”了声,很舒坦地接受了这个差评。    晋言蒙着脸闭着眼,用手拍他的背:“走小路!走小路!我们又不是表演系的!”    明明走小路比走大道要远上两倍多,Sky同学还是很听话地走了寂静无人的小路。    身后的晋言同学就纳闷,自己似乎也没耍什么小手段,怎么前面的人就这么言听计从了?    这还是晋言第一次看天空乐队演奏。    她极少参与学校里的盛事,迎新晚会、跨年之夜等这些热闹的场面,她往往是能避则避。所以对于天空乐队,也就是偶然间听身边的同学提起过,却极少关注些什么。    所以此刻眼前的场面对于她来说,是陌生而振憾的。    台下,只有她。    晋言才知道,原来天空乐队城市巡演明天晚上就在Z大拉开序幕。    明晚,将是Z大的疯狂之夜,也是不眠之夜。    而这个巡演,即将火热各座城市的整个暑假。    一个校园乐队,能红到这种程度,实在令人讶异,同时又觉得珍贵。    她看着秦天和他的兄弟,在台上尽情的挥洒演绎,默契地配合。汗顺着脸颊一直流入衬衫领口,修长的手指在吉它弦上有节奏地舞动着。    她曾怀疑过自己,对于秦天的感觉,是否只是顺着他的霸道行为而作出的屈服,又或者,她终究是平凡的女生抵挡不过他强烈如漩涡般的魅力。    但是此刻,她心底竟然有个声音轻轻地在回荡:不是这样的。    他似乎总能在自己最惘然的时候,撑出一片天空,告诉她:    不要怕,你可以躲进这里来。    他给她的,是一种心安的感觉。    就在刚刚,秦天上台排练之前,凝神看着她好一会儿,说,“这孩子今天怎么闷闷的……”    秦天伸手摸摸晋言有些呆愣的脸,不自觉地低语,“啧,有时还真妒嫉方菲菲。”    “啊?”晋言不明所以。    秦天有些无奈,“问问方菲菲来不来。”    晋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可以吗?”    不等秦天回答,便跑到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方菲菲。    电话那头的方菲菲一骨碌爬起床,“天空乐队排练向来是密闭进行的,这么难得的机会,肯定得去,肯定比晚会现场演奏更有看头!”    秦天是主唱,但间中也有些曲目由乐队其他三人来主导,大部分曲目都是翻唱前辈的作品,或者演绎天空乐队自己的创作,基本都是以偏男性的的情感抒发为主,或低沉或高亢。然而此时,秦天却低回婉转地唱一首如此平静的歌。    她突然就想起来大半年前,深冬的一个夜晚,菲菲用各种威逼利诱自己到街头卖唱,那时她唱的就是这首歌。    高中时为了和妈妈作对,她拉上林子,偷偷去学吉他,学的第一首歌就是《南国的孩子》。后来她会弹吉它这个秘密被林子拿来讨好菲菲,就被她善加利用了。    她当时只是觉得曲谱写得真好,并未用心去领会歌词的意境。然而那天,当她在深冬街头,看着方菲菲对为边远山区孩子捐赠衣物的人声声道谢时,她就对着方菲菲那看似热闹却是孤寂无比的身影,一遍又一遍地唱着这首歌。    她固执地觉得,歌词里写的,就是方菲菲。    她那时,唱得多伤感啊。    “把灵魂都唱哭了”,这是菲菲后来的评价。    而此刻,秦天同样唱着这首歌,安静地,专注地唱着这首歌,却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曲毕,后门响起方菲菲响亮的掌声。    她笔直地走到台上,乐队里几个搞怪便立马排成队,玩笑般敬礼,“菲菲姐,久仰大名啊真是!”    方菲菲被逗笑了,笑声很爽朗。    “这礼我还真受得起,”她转头看向秦天,“原来我是媒人啊。”    秦天难得地,对她笑了笑。    晋言从台下走了上来,她看看方菲菲,又看了看秦天,然后伸手,抱过他手中的吉它。    “要唱歌?”秦天习惯性地拨了拨她的刘海,低声问她。    晋言无声地点了点头,然后轻声指使方女神,“菲菲,你坐那儿,你站太近我有压力。”    方菲菲拍了下她额头,顺着晋言所指的方便,坐在了台上原本用来搁器材的椅子上。    乐队其他三人则被晋言的行为惊吓到了,没想到啊,她还会弹唱,果然是国宝级别的。    秦天把转动椅的高度调到适合晋言的高度,然后又调了下吉它的弦,才和其他三人缓步走到台下,把空间留给她们。    看着他们离开台上,晋言才转身看方菲菲,一笑,眼眶已有些湿润,“菲菲啊怎么办,我想煽情了。”    方菲菲此刻安静无比,声音却有些发涩:“你煽吧,我听着呢。”    就要离别    勇敢的流泪    而你的眼神超越了语言    不说再见    我们却了解    分开了不代表会改变    谁需要谁    白云和蓝天    依偎才有美好的画面    大风一吹    离得并不远    下次见面以前都记得那感觉    芳草碧连天    故事的剧节    寒冬已过还有春天    希望永不凋谢    芳草碧连天    永远的画面    当我想念    闭上双眼    你在我心里面 12|日本男人   疯狂之夜当然没有Sky的《南国的孩子》,更没有晋言的唱给方菲菲的离别歌。    但是,有关飞驰的《流年》。    这晚,天空乐队城市巡演首场进入尾声,面对秦天退居后位,台下数千人齐声喊着“安可”之际,台上的关飞驰却缓步站到了中央,率性的长发,高瘦,温文,柔和,然后是,狂野,力量,爆发……伴随一段漫长而哀伤的solo,他用一曲改编过的《流年》唱哭了自己,也唱哭了台下慢慢安静下来的人群。    当然,也包括晋言。    那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关飞弛时,总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浑身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影,但内里却是空寂的。    他似乎,一直在等一个人。    后来,晋言在云南的一间叫“流年飞驰”的咖啡小店里,看到那个一笑起来双眼就会弯成两个月牙的女孩,她心底就有个声音在轻声诉说着:喂!关飞驰,你等的那个女孩,就在这里呢。    “回魂啦,发什么呆呢!”方菲菲用力拍了下晋言的肩膀,“不会还在回味昨晚的盛况吧?也真没想到,关飞驰真动情了。”    晋言嗤笑,“说得你好像知情似的。”    方菲菲翻了个白眼,“估计昨晚全场,就你不知情!过去三年难道我们不在同一时空吗,晋小言!算了,你就继续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吧……”    “说来听听,快说来听听!”晋言立刻巴结她,笑得温柔谄媚。    “就是,之前传媒学院有个叫刘年的女孩,咱Z大广播台台花来着,追关飞驰追得全校闻名。各种方式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地,持续有两年吧……”方菲菲喝了口水,才继续说,“不过,后来听说那女孩父母突然意外身亡了,她忽然间就消失了。院方只说她休学了,什么风声也不愿意透露……后来,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时关飞驰有什么反应?”晋言好奇极了。    “什么反应也没有,正常得不得了。大家还在猜测:刘年消失了,关飞驰肯定大大松了口气吧,说不定和天空乐队其它成员开香槟庆祝呢。”方菲菲唏嘘不已,“事实上,那时天空乐队正在香港演出,那女孩走了一星期之后,他们才回来。昨晚那个场景,看来他是在意的。不知后来,关飞驰有没有找过她……”    方菲菲正感叹着,抬头一看,便看到一个壮硕的男生满头大汗地朝自己走来,不禁皱眉看晋言,“你怎么把他叫来了?”    晋言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一看,林清贤正风风火火地往这边走过来。她打电话给他时,他还在球场里打球,估计是从球场里直接过来的,运动服都来不及换掉。机场外热得像火炉,此刻他球服都可以拧出水来了,一脸的焦急,看到她们,却又挂了个讨好的笑容。    晋言吐了吐舌头,远远地退到一边,一方面是防止方菲菲的暴力倾向,另一方面更是想腾出空间给他们。    没办法,一个是她好兄弟,一个是她好姐妹嘛。    晋言才刚躲到柱子后面,突然就被人猛力抓住了手肘,力道大到,仿佛一放手她就会消失了似的……    “楚楚!楚楚……原来你在这里!”男子急促而仓惶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中文不太准,听口音像是日本人。    晋言艰难地转过身,看到的是一个干净巧究的男子,年龄比她稍长,三十不到的样子,气质沉稳历练,眉宇间有着淡极的惆怅。这个神情,让她想到了关飞驰,但可能历练不同,感情要比关飞弛藏得深些,内敛而隐忍。    看到晋言转身,男子眼底闪过一抹惊讶,然后惊讶变失落,他缓缓地放开晋言的手,又回复了最初的温文尔雅,声调却明显低了下来,语气尽是抱歉,“不是啊……对不起,认错人了。”    他咬字不清,晋言很认真听才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揉了揉还有些痛的手臂,见对方是真的认错人,并且态度诚恳地道歉,也不再追究什么,她摆了摆手,说了声“没关系”,见方菲菲拼命向她使眼色,便朝他们走了过去。    才走出几步,心中一突:那人,刚刚对她的称呼……    楚楚……    有些犹豫,又好奇地,偷偷回头看了看,发现对方仍然困惑而专注地看着自己,晋言立刻不好意思地把头拧了回来,假装淡定地继续往前走去。    送走方菲菲后,晋言有些难过。    虽然早已用了好几天时间进行分别,缓冲期足够漫长,但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又是另一种心绪。只是她掩饰得很好,没把这种情绪传染给方菲菲。    可是!此刻!她却被身边的人感染了!    晋言坐在副驾座上,东摸摸西摸摸,尽量转移他的注意力,“林叔竟然让你开车来啊……”    此时某位架驶员根本没心思回答她,双手紧握方向盘,一心一意地开车,以及……一心一意地……抽泣。    晋言无可奈何地叹气,“男人老狗,你哭什么哭。我都没哭呢。”    林清贤伸手抹了把眼泪,声音哽咽,“失恋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哭啦。”    “林子啊……”晋言尽量措词得当,“你这充其量就一厢情愿,人家菲菲从来没给过你期望,所以……不算失恋啊。”    林清贤一听到这个,心灵受到二度重创,哭得更埋力了。    晋言无以为继,这时秦天打电话来,她都没空接,伸手抽了几张纸巾,仗义地给他擦眼泪,认真地问:“菲菲说毕业典礼都不回来参加了,回来的时间不确定,可能一年,可能两年,你等吗?”    “当然等,多久都等!她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找她!”林清贤语气果敢而坚定。    晋言笑了笑,“嗯,那我陪你一起等。”    电话实在催得,厉害,林清贤都看不过去了,“我说,你好歹接一下电话吧,别到时被甩了,反倒来怨我。”    言言和秦天的事,还是刚刚菲菲告诉他的,目的让他是当好监督工作。想到这,林清贤有点负气,他恨恨地看了她一眼。    这小妮子,竟然一声不哼地突然间就恋爱了。    晋言看瞪得很冤,边接电话边对林清贤说,“你有没良心啊,才刚开始呢,就诅咒我们分手。”    怎知电话那头声音严肃无比,“谁诅咒我们分手了?”    “没,没……”晋言干笑,“开玩笑呢。”    秦天语气有所缓和,“在哪里?”    “刚从机场回到市区。”晋言把车载音乐调大声一点,声音有点儿虚,“我不回学校了,东西都带齐在身上了,直接回家。”    晋言心底默念:秦老大您千万别生气,我再不回家,我老娘就要拿刀宰我了。    而她心虚的原因是,昨晚演出之后,因为第二天要送方菲菲去机场,她并没有参加乐队庆功宴,今天一大早又一声不哼溜来了机场,然后直接回家……    “你就不打算见我一面再回家吗?”秦天的叹息声里,竟然有丝丝撒娇的味道。    “没事没事,经常见的嘛。”晋言继续心虚。    “经常?”明显的质疑,“后天开启城市巡演,我可能得暑假结束后才能回到广州了……”    “我现在就去见你!”晋言探头看了下路况,然后迅速挂了电话,转头对林清贤说,“这里放我下来,好兄弟,继续回去忽悠我娘,说我还没考完试!”    车停后,打开门,下车,甩上车门,动作一气呵成,快到林清贤都来不及反应。    爱情的力量呵。    林清贤苦笑一声,慢慢地把车往家里的方向开去。    晋言下车后才发现,自己刚忘了问秦天他在哪里了,果然人是不能冲动的。此时秦天电话又打了进来,问清地址后,说了句“找个阴凉的地方躲着,我去接你”,就挂断了电话。    外面太热,她决定先躲进公路边的7-11避暑。    推七仔的叮咚门,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冷热交替,晋言打了个喷嚏。她顺手在冰柜里拿了瓶冻奶茶,一掏大背包才发现,装钱包和羊城通的小包落在车上了,这下乌龙大了。    尴尬地站在收银台前,晋言走也不是,留下不是,刚想和收银员说不买了,身边顿时站了个人,浓重的阴影阻隔开屋外强列的光线,晋言还来不及看清是谁,一瓶冰红茶就摆在了冻奶茶旁边,一把温和有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一起买单吧。”    收银员利落地感应了两瓶饮料并收了钱,然后开始招呼下一个买单的客人。    晋言也不好意思一直站在这里妨碍别人,于是拿起冻奶茶,示意男子到一边说话。    男子拿起冰红茶,跟在晋言身后,随她在七仔里的排椅上坐下。    晋言皱着眉头,见对方语气与举止极为得体,倒没往变态跟踪狂那个方向去想,但想想自己这样一路从机场被人跟到这里,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说吧,你为什么跟着我?”    男子竟也不急着着话,看了眼晋言,还是那种歉意有礼的眼神,然后低下头,转动手中的饮料瓶,干净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抹着瓶身冒出来的水珠。    良久,他才开口,说中文有些吃力,声音却是依旧温和有力,“如果你一直思念一个人,却又始终见不到,你会发现,看到一个和她相似的人,竟然也可以很满足。觉得自己竟然那么的幸运。尽管明知,那个人不是她……”    晋言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没想过,这个看起来成熟干练的男人,看起来有足够的自控力与修养的男人,竟然会在这个一个地方,和才见第二次面的她敞开心扉。她有些无措,想安慰,却又觉得不适合;想直接走开,又觉得太残忍。    他也不期待晋言接话,继续说,“你们虽然有一样的容颜,年纪也相仿,不过,她比你心智要成熟得多。”    就是说她幼稚嘛!晋言撇了撇嘴,“你才见我第二次呢,怎么比较的?”    “感觉。”男子抬头朝她笑了笑,“你男朋友肯定很宠你。”    晋言被他提及那个“她”时,眼底浸润的温柔感动了,“你难道就不宠她吗?”    “她啊……”男子眯了眯眼,似是在回想,又似是在眷恋,“她像猫,很温顺,却又很独立,很逞强……想宠她,却让人无从下手……”    晋言刚还想再说点什么,已看见秦天已大步地走了进来。    看了眼正在与她攀谈的男子,神色顿时有些冷峻。秦天走过去,习惯性地拨了拨她的刘海,“聊什么呢?”    “没什么,”晋言握过秦天伸过来的手,被他拉着站了起来,说:“这位先生迷失了,在问路。”    “我先走了。”晋言扬了扬手中的冻奶茶,“这个,谢谢你。”    男子回复一惯的内敛姿态,朝她点了点头,本来并没有言语的打算,但想了想,还是开口了,“是我该谢谢你。”    他站起身,对晋言点点,行了个很恭敬的日式谢礼。    晋言有些吃惊,心里一直悬浮的一些不确定因子也终于尘埃落定:这个人,值得信任。    她朝秦天笑了笑,安抚正皱着眉头的他,然后再次转身对男子说,“毗邻广州的D城,有个做古董投资起家的富商家族——楚家,也许,你想要找的人在那里。”    不等男子反应,晋言就随秦天快步离开了便利店。    坐上秦天那辆霸气的路虎后,晋言刚想拧开冻奶茶的瓶盖,饮料就被一只大手夺走,抛向车后座了。    秦天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大热天,别喝冻饮,对身体不好。”    “可是我很渴。”晋言今天流了大多汗,此刻快虚脱了。    秦天递了瓶矿泉水给她,然后发动引擎,性能极好的越野车慢慢滑入了平坦的大道上。    晋言拿着矿泉水左看右看,“这瓶水开过了啦,只剩一大半了,哪儿捡来的?”    “我刚喝的。”秦天声音平淡依旧,“喝吧。随便一个陌生人给你的饮料你都敢喝,我这个,你怕什么呢。”    “那饮料是七仔买的,又不是那人给的,只是他帮忙付款了好吗!”晋言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这下她终于摸清秦天的脾气了,这厮不会是在吃醋闹别扭吧!    心安理得地喝着秦天给她的矿泉水,晋言笑眯眯地看着他,顺便伸手捏捏他的脸颊,好幼稚啊,呵呵呵,怎么办,竟然觉得今天的他特别可爱。    “晋言够了啊,收起你那看小狗般的眼神。”秦天不自在地警告。    “好,切换模式,现在是看大神的眼神。”晋言笑嘻嘻地立刻对他星星眼。    “别闹,开车呢。”看着活泼调皮的她,秦天忍不住笑了笑,问:“今天不回家好吗?”    晋言依然处于调皮模式中,不知不觉就神来一句:“你要带我去开房吗?”    秦天一愣,差点和前面的车追尾,待稳定下来后,转头看某位察觉自己说错话,正努力减少存在感的人,秦天笑得春风满面,揶揄道:“如果这是你的建议,我乐意接受。”    脸上顿时冒上一股热气,晋言说不过他,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不过才一会儿,见秦天不说话,她就装不下去了。晋言睁开眼,又松了松安全带,转身面向秦天,“我说,你怎么就不好奇那个男人是谁?”    “反正一看就知道,不是看上你的人。”秦天睨了她一眼,“除了这一点,其它我都放心,没什么好问的。”    晋言无语地抬头看了两秒车顶,又看秦天,“可是……这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楚语……我觉得,他要找的人,肯定是楚语……”    “嗯。”秦天专心开车,示意她说下去。    “秦天啊,你以前见过楚语吧?毕竟秦家和楚家那么熟……和我说说她吧,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晋言的语调低了下来,问得很认真。    “十岁之前见得比较多。后来,她随她姑姑去了日本,就没再见过了。如果不是遇见你,我都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后来都没再见过吗?”    “没有。”    “竟然没有啊,她还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呢……”    晋言发现自己说这句话时,怎么语气就那么的酸溜溜,心里闷闷的。可惜还没理清自己的这种情绪,就发现秦天已经把车偏离公路,泊停路边。    “怎么停了?”她看向脸色似乎突然就有些严肃的秦天。    “晋言,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一直抱着一种‘我们不可能有未来’的心态和我在一起?”秦天捧着她的脸,认真地问。    “不是,正因为我想到了未来,才会想得多,才会担心。”晋言也认真地回答他,“秦天啊,我都冒着将要被我娘宰的危险和你一起了,你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那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你仅要做的,就是和我在一起。其它的,交给我就行。”秦天弯起嘴角笑了笑,在她唇上轻啄了下,才放开手,双手握上方向盘,再次发动引擎继续上路。    “好。”晋言点头,是肯定,也是安抚。    路虎顺着主干道,上了高架桥,又转入到另外一条公路,沿路的景物慢慢有了变化,两旁的高楼大厦少了,绿化植物增多,似是通往郊区的方向。    晋言看着越来越空旷少车的公路,疑惑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秦天声音有笑:“开房。”    晋言:“……” 13|秦老爷子   车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晋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时,发现已是满眼的绿色丛林,公路蜿蜒,上面铺了蜡青,和沿路两旁的高大树木相映衬,干净清新的感觉。    路虎驾轻就熟地在公路上畅通无阻。    秦天不知什么时候已关掉了车载音乐,并摇下车窗,南方灌木叶子散发的树香,夹杂着野花香扑面而来,明明是盛夏,却一点也不觉得炙热,连风都带了温柔的触感。    晋言睡意全无,干脆把手伸到了出车窗外,迎风握紧又放开,放开又握紧,不亦乐乎地把玩着,顺便问正在认真开车的某人:“Sky同学,我们还在地球吗?”    “嗯,不在。”秦天弯起嘴角笑了笑,“我们到火星了。”    晋言转头看他,突然发现,当自己很二的时候,能有这么一个人,很默契地配合你的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那个人曾经是方菲菲,如今换成了身边的这个。情不自禁地,她也学他弯起起嘴角,扬了个秦式笑容。    “噢,没关系,地球那么危险,我们偶尔回火星也挺好的。”晋言很入戏,“可是我还是很爱地球啊。”    秦天被她的无厘头逗笑了,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她头发,问:“累吗?快到了。”    晋言摇了摇头。    果然,路虎很快就拐入了另一条蜡青小道,一片茅草屋映入眼帘,大的小的,居然有十多间茅草屋,独立地分布在一个草随意长,花随意开的大院子里。院子门口的牌匾只简单地用草书写了两个字:草堂。    简单到,没有任何装饰,却愣是显出了非凡的气派。晋言甚至有种错觉,自己不是来到火星,而是穿越回古代了。再细细打量草堂,虽然屋顶用茅草搭建,但作了现代化的设计处理,很结实,很讲究。晋言觉得,自己此刻正身在某个知明高人的隐居处所,突然心跳就快了很多,有些莫名的兴奋与期待。    秦天把车停在院里入门处,就下了车,绕到副驾座边上打开车门,拉着晋言下车。一路上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心情很好。    牵着晋言的手,漫步在满目葱茏的园林小路上,秦天低声问她:“喜欢这里吗?”    “喜欢极了。”晋言一步三跳,走过有流水的小石阶,反正手被他拉着,不怕自己会摔倒。她有些调皮地对秦天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总觉得吧,肯定是有某位高人,隐居在这里了。”    “高人?隐居?”秦天顺着她的话回答,“嗯,的确是,爷爷隐居在这里。”    “爷爷?!”晋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晋言,今天带你来见见我爷爷。” 秦天内心多少有些忐忑,忐忑不是因为晋言所以为的不可控因素,而是怕她逃。觉得必须要走这一步,才能让她安心,让自己安心。    看着平时霸道强硬的秦天,此刻说话都小心翼翼了,像似怕自己生气似的,晋言心里的围墙再次哐啷一声又坍塌了一截,怎么办啊,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啊。    她不忘开玩笑调节气氛,以掩饰这种不可名状的情绪,“你神情很严肃,看来地球真的很危险,没关系,我会保护你!”话毕,她笑眯眯地,惦起脚尖,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但他实在太高,晋言一个重心不稳,就差点摔了。    秦天伸手,把她抱了个满怀。    形势有些险,为了抱稳她,秦天站上了一块石阶,此刻石阶另一边就是潺潺的溪流,晋言还真怕自己掉水里,伸出双手揽紧他的颈项。    大热天,两人身上穿得一身清凉,此刻秦天有力的双臂双紧紧地圈在她纤瘦的腰身。贴得太紧,并且,这个姿势,很暧昧……毫无意外地,晋言脸红了!    “嗯,投怀送抱的保护方式,我喜欢。”低沉好听笑声响在耳边,“晋言同学,我接受你的保护。”    晋言:“……”    脸红之余,晋言很色地想:嗯,他的胸膛很结实啊,平时没怎么看出来……她本来就对那种肌肉男不感冒,而秦天的,不是很夸张、却又很有存在感的那种……    捂脸……在想什么呢!晋言你没救了!    看着她从脸到颈项,连耳根子都红透了,秦天思量再三,选择继续调戏,嘴唇凑近她耳边吹气,半吻半呢喃:“言言啊,不要想歪,你一想歪,我就很容易跟着想歪了……都怪你!我好像真的想歪了……”    话毕,温热的唇含住晋言白皙的耳垂,灵巧的舌头畅快地逗弄着,然后顺着耳垂,向颈项点点地吻下去。紧揽她腰身的双手甚至开始上下游移……晋言甚至敏感地察觉到,紧紧贴在一起的两具身体,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秦天……”晋言气虚,混身发热,“……快放我下来!”    地点不适合,秦天惋惜兼意犹未迟地放开她,不再吻下去,双眸漆黑若星辰,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就着这样的姿势,抱着她走到平坦的小路上,才放下她来,声音沙哑地诱惑,“还真不是很舍得放你下来,难得你这么主动……”    晋言刚想反驳,就听到有人朝他们说话,她转过头,循着声音来源看过去,一个五十来岁的长者正朝他们和蔼地对着他们笑。    “刘总管,你好。”秦天神情正经了些,拉着晋言走了过去,恭敬地对长者点点头。    “小天,老爷子一直惦念你,说你这次隔太长时间不回来了。”刘总管依然和蔼地笑着,神色微微有些惊讶地打量晋言,“这位姑娘是……”    “她是言言。”秦天对长者说,又转头对晋言介绍,“这位是照顾爷爷的刘总管。”    “长得这么水灵。”刘总管由衷地赞,晋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知刘总管下一句是,“难怪呢,小天是伤了多少脑筋才把你拿下的啊……”    呃……    跟在刘总管身后,晋言捏了捏秦天的手指,待他低下头时,才在他耳边细声说,“这是赞呢,还是损呢?”    秦天嘴角隐笑,“当然是损,刘总管帮我报仇呢。”    “那……”晋言纠结,“我要不要讨好一下刘总管?”    秦天笑着批准:“可以。”    “刘总管啊……”晋言看着身穿麻布长袍,脚蹬一又千层底布鞋,头壳光亮光亮的刘总管,幽幽地说,“以后伤他脑筋的事就交给我了,您可以歇歇了。”    “……”    “……”    “哈哈哈……这话正合我意!”刘总管浑厚响亮的笑声差点把草堂屋顶都掀翻了,“这小子小从到大无恶不作,我一直琢磨着怎么找个人治治他。”    晋言不明所以地看着秦天。    后者也笑得开怀,干脆揽住她肩膀,伏在她耳边低声说:“忘了和你说,我是刘总管带大的,从小就爱捉弄他,而他所说找来治我的人,是指……嗯,媳妇。”    晋言:“……”    自己这不是明摆着誓言要当他媳妇的节奏吗……    晋言觉得不仅脚步,连声音都飘了:“秦天,你肯定是故意的……”    秦天故作惊讶,“胡说,明明是你自导自演的。”    晋言反驳:“你是编剧……”    秦天勾起嘴角笑,“所以,我们是最佳拍档。”    晋言:“……”    两人就这样跟在刘总管身后,你一言我一语地,穿过一条长长的、挂着红灯笼的茅草走廊,最后在一片种满了各种青菜的园子里停下。    刘总管转身对他们说,“老爷子在地里种了一早上花生了,你们劝劝他,让他回来歇会儿。我去煮午饭。”    “好。”    秦天不知哪儿找来一顶很傻的草帽,戴在晋言头上,还很满意自己杰作似的摸了摸下巴,“这样就不会晒着了。”    晋言就这样傻傻地跟着秦天走进菜地里。    然后,看到一个同样戴着……很傻草帽的老者,拿着锄头在翻地。    秦天走近,声音温和地叫了声爷爷。    秦政正专心地,一边锄地,一边冥想,并没有太注意周遭的人事与声音。这下听了声熟悉的“爷爷”,立下丢下锄头,喜出望外地看过来,“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才刚说完,看到秦天牵着晋言走到了眼前,立刻吹胡子瞪眼:“好几个月没回来的原因?”    秦天在爷爷面前,神情很放松地与老人家开玩笑,“嗯,忙着追她,太难追了。”    晋言用指甲掐了掐他的手指尖,意思是:我才第一次和你爷爷见面呢,你就说这么损我的话,你觉得合适吗!!    修长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掰开她的手指,将手掌握手掌转换成十指紧扣,既防止她的“暴力”行为,同时又能稳稳妥妥地把她牵牢在手中。    秦政用眼角余光打量二人的打闹行为,觉得有意思。拾起锄头,状似不经意地问晋言,“晋丫头,久仰了啊。”    晋言有些吃惊,秦家老当家竟然认得她:“秦爷爷,不敢当。”    秦政拖着锄头,缓缓地走到阴凉处,然后摘下头上的草帽拨凉,转头看身后的小孙子,声音揶揄道:“ 之前才让我推了婚约,现在这么着急就把人领回来?”    面对老爷子的故意挑衅,秦天倒是无所谓,“爷爷,别再拿那个婚约说事了,本来就是你们老头子开的玩笑,我从来没答应过。”    秦政微微发笑。本来这个婚约,他和楚老就没怎么正经看待过,只是随口开的玩笑。年轻人自有自己的发展空间,他也不是迂腐的人,不会过多干涉后辈的婚姻大事。而楚老,经历“棒打鸳鸯”那事之后,人也活得比以前明白多了,每每谈起,都要悔恨,因为这个孙女始终不肯认他,而另一个孙女,远走它国,不肯原谅他。    不过,此刻看着明显有些着急却又故装淡定的小孙,秦政难得玩心大起,故意严肃正经道:“婚约的事,怎么能说算了就算了。晋丫头,你说呢?”    晋言还没摸清形势,不好作判断,沉默以对,毫不退缩地站在秦天旁边。    秦天叹了口气,面对老顽童般的爷爷,他有些无奈:“爷爷,你再玩,把她吓跑了怎么办?就是怕她跑掉,今天才带回来的,好让您帮忙作个安全盾。”    秦政仰天大笑,“这么沉不住气,不像你。”    这时从楼梯间走出来一个得体和善的妇人,乐不可吱地对他们说:“前阵子小晟来,和老爷子说你在帝会发脾气,老爷子还不信,说小晟忽悠他,后来被老爷子念了一顿,灰溜溜地走了。”    秦天失笑,“大哥活该,肯定是想来探口风,看我有没告状。”    秦政让他俩先玩着,自己到楼上更衣去了。    秦天看着妇人对晋言说,“这是刘妈,刘总管的太太。”    眉开眼笑的刘妈打量晋言,忙不迭地赞叹,“这丫头长得真水灵……”    闻言,晋言想起刚刚刘总管的调侃,不等妇人说完,便连忙条件反射地抢着说:“刘妈,我从来没让他伤过脑筋!”    “真乖!”刘妈顿时亲切地握起晋言的小手,“小天小时候可调皮了,我就琢磨着一定要找个乖点儿的姑娘当他媳妇,好平衡一下性子。”    晋言:“……”    刘总管、刘妈,您俩夫妇给秦天找媳妇的标准能平衡一下吗!    晋言欲哭无泪地看向正站在一旁偷笑的秦天。    “我去厨房帮帮老刘,你们自个儿照顾自己哈。”刘妈很欣慰地走开了。    秦天走过来,站在晋言面前,眼角眉梢都挂着笑,然后用食指支起晋言的下巴:“来,媳妇儿,给爷笑一个。”    郁闷的晋言爆发了,一拳捶在秦天近在眼前的胸膛上:“笑你个头!”    秦天放声大笑,清亮无杂质的笑声,穿透了草堂的每一个角落。    厨房里,刘妈听着笑声,不禁有些感慨,“自从十六岁那年发生过车祸,老爷子不让小少爷赛车之后,都没见过他此般开怀大笑了。”    正在切菜的刘总管唏嘘不已,“是啊,真是怀念。还以为这孩子会一直闷下去。”    “幸好,丫头灵气,看把他逗得多乐!”刘妈笑着,开始生柴火,同时问出自己疑问,“不过,老爷子今天怎么有点生闷气的样子。难道不喜欢丫头?”    刘总管洗了锅准备炒菜,不忘回答刘妈,“怎么可能。丫头一看就是和老爷子一个品性的,好不容易来了个和自己一样爱玩调皮的,他喜欢还来不及,不过一下子还放不下架子,据我观察吧,老爷子肯定是吃醋了。”    “吃醋?”刘妈失笑,“你是说,他吃丫头的醋?”    “是啊,你看小天护那丫头护得跟什么似的。小天是咱们一手带大的,自小粘老爷子,现在突然护一个女孩护成那样,能不吃醋吗。”    刘妈乐不可吱,“这老爷子,真是越活越像个小孩子了,真可爱。”    “……”    厨房里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    七十多岁的秦政换了一身干净的麻布长袍和布鞋,抚了抚那把长长的白胡子,无声地从厨房门角度步走开,嘴里不停碎碎念:“谁说我吃醋了,我才不吃那丫头的醋。我是见她有趣,逗她玩儿呢。我才不是吃醋……” 14|草堂一吻   午饭是地道的农家菜,也许瓜菜肉类都出自原生态的关系,又用山泉水烹饪,这些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家常菜,竟然出奇的清甜爽口,晋言就在大家或惊讶或纵容或打量的目光下,忍不住吃了两大碗饭加扫荡了无数菜肴。    饭后,刘氏夫妇就午休去了,而秦天被爷爷发配去锄地。    大热天太阳正当空,这样的状况男友被发配去做苦力,晋言很担忧。幸好草堂依山傍水,空气没有市区炎热并且园子阴凉,晋言觉得,秦老爷子还不算虐待他的宝贝孙。    倒是秦天,离开时一步三回头,叮嘱晋言别乱跑,不过要是爷爷唬她,就一定要跑出来找他。    晋言被他这种婆妈行为逗乐了。此时的他,和那个在舞台上张狂弹唱的他,以及校园里那个较为清冷的他,又有所不同,仿佛一下子落到了尘世的凡夫俗子。    不对啊,他本来就凡夫俗子,只是在这样环境下,在至亲面前,他少了些冷傲,多了些孩子气。    而秦政则被孙子的这行过分忧心的行为气得不轻,“臭小子,难不成把我想象成十恶不赦的凶老头了!”    秦天嚷嚷,“是啊,你不准凶她。”    待秦天托着锄头走远后,秦老爷子领着晋言,移架到茶室,优哉游哉地泡茶喝。    晋言此时才有心思打量草堂。    这个草堂,虽名为“草堂”,但绝非旧时村子里那种简陋的茅草屋。因有厚实的石墙壁,屋内冬暖夏凉。高阔的屋顶、大大的天窗,令屋子里拥有了极好的自然光。这里区域的划分也极为讲究,烧菜的地方叫灶屋,刚刚进来的是前厅,吃饭的则是正厅,而此刻所在的,是堂屋里的茶室。听刘妈说,这里只是草堂里的主堂,其中布分在大院里的还有习书写字用的书堂、会客的清心堂,以及就寝的养生堂等等。    晋言不禁感慨,这个草堂,肯定不会仅仅是秦老爷子一时兴致那么简单,它必定是,有些让人动容的故事吧。不过,这些都无须一时得到答案。    于是晋言遵秦老爷子之命,开始认真泡茶。    刚吃饭用碗筷时就有些纳闷,此时再端起茶杯,晋言更是双眼发亮了,“秦爷爷,这是宋瓷官窑吧?”    秦政打量的目光顿时闪过一抹赞赏,“丫头,何出此言?”    晋言认真地说出自己对这套茶具的见解,“这套茶具素白细密、洁净紧实,一看就非赝品,可断定为宋瓷;再细看之下,釉厚于胎,开片大如冰裂,色泽青润却深于汝窑而浅于哥窑,所以断定是官窑。爷爷,我没说错吧?”    秦政呷了口茶,点点头。难得有人一眼看懂自己的宝贝,顿时眉开眼笑。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看着秦老爷子肯定的表情,晋言震惊了,心里的疑惑也顿时有了答案,“秦爷爷,咱们屁股上坐的,不会真的是明代的黄花梨官帽椅吧?”    不待秦政回答,晋言已是东摸摸西摸摸,边摸边赞叹,“竟然是真的。太美了!”    知道这丫头是真的喜欢与感叹,而非卖弄学识来讨好他,秦政抚了抚长长的白胡子,点点头,不得不承认,臭小子眼光真不错。    秦政拨了下手上的佛珠,笑道:“丫头,你这么聪敏,这么喜欢这些老东西,你爷爷要是知道,肯定很欣慰。”    “秦爷爷,我以为你支开秦天,是想和我聊他。”晋言声音有些低,低头呷茶,避开秦政探究的目光。    “哈哈……都聊。”秦政轻松地倚在木椅扶手上,继续说,“前阵子,我和楚老说,我们家臭小子看上了另一个丫头,口头婚约就算了罢。知道那丫头是你后,楚老就跑来草堂,像现在这样,和我说了半天话。他说,没少找过你,但你都拒绝见他。他当年是做过一些错事,但现在年纪来了,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就越是悔不当初了。楚老还说,虽然婚约是口头约定,但他拒绝解除这个约定。他说,本来两个娃娃并没指定哪一个将要嫁到秦家,现在你和小天在一起了,正合了婚约的意……”    晋言连忙打断他,“爷爷,我和秦天在一起,不涉及这些。”    “我知道。”秦政叹了口气,“好了丫头,你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关于楚老,我就说到这里。作为老朋友,帮到这份上就够了。”    晋言被他老顽童式的语气逗笑了,不想再聊那些是非恩怨,她故意把话题转移到自己关心的事上来,“秦爷爷,听说秦天是在这里长大的。”    秦老爷子微眯起眼,惬意地回忆往事:“是啊,自小生长在这里,像个野孩子,皮得很。后来回市区里上学,周末及寒暑假都会回来住上一阵子。中学之后,竟变得越来越猖狂,活脱脱一个小霸王,那时开始,就很少回来了。”    秦政在回想时,眼底染上了丝丝伤感。晋言给他倒了杯茶,然后静待老爷子继续说。    “最可恨的是,臭小子迷上了赛车,用命去搏,那时整个秦家为了他鸡飞狗跳,担忧得很。在他十六岁那年,终于发生了一场重大车祸,我严令禁止他再去赛车,他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来把他接回来这里住了两年,才又回市区里读书。后来不知为什么,他又迷上了音乐。这个倒无所谓,起码安全,他爱玩就由他玩呗,所以我运营了帝会……只是没想到,他刚烈的性子竟然慢慢变得沉静了,以前那个活跃调皮的小子,好像就再也见不着了。有时我和老刘夫妇谈起,都很怀念那个无恶不作的皮小孩……”    听着秦老爷子淡淡哀伤的语调,晋言不知说什么好,那段历史她没有参与其中,不好作任何评判。只能通过秦政的描述,在脑中构想当时的情境,去感受他的喜怒哀乐。重大车祸……好心疼那时的他……    秦老爷子呷茶,晋言倒茶,秦老爷子絮叨,晋言聆听,就这样,草堂里夏日清凉的午后,不知不觉就消散了。后来,秦政说得有些累了,昏昏欲睡时,语气有些欢喜地说,“不过啊,你看今天,那皮小子,好像又回来了……”    “丫头,老爷子我要休息了,出去吧,再不出去,臭小子以为我欺负你了……”    “好的秦爷爷,您好好休息。”晋言给秦政递了个软枕,让他睡得舒服些,才轻抬脚步出了茶室,向菜园走去。    穿着布鞋,裤脚半挽,戴着顶傻草帽,一下一下,用力地锄地。这样一副装扮,这样土气的劳作,晋言也觉得,很帅气啊。    她笑吟吟地,轻手轻脚地走近他,站到他面前。    看到太阳光下,地里出现一个娇小的阴影,秦天顿时停下动作,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她,然后蹙眉,把自己头上那顶傻气的草帽戴到了她头上,“怎么就这样跑出来,晒伤了怎么办。”    晋言笑他,“终于知道你皮肤很黑的原因了。”    “很黑?”秦天危险地质疑她的用词。    “很健康的黑。”晋言立刻纠正。    “嗯?”秦天扔掉锄头,站近到她面前,低眸凝视她。意思是,答案不对。    “很帅气的黑!”晋言立刻改口。    秦某人轻哼了声,意思是,答案对了。    好幼稚啊……晋言心里笑翻了。瞄了眼被他扔掉的锄头,“你还没锄完地呢。”    秦天深眸里闪过一抹顽皮的神色,“不锄了,留给爷爷。我一下子做完,他老人家会闲得慌……爷爷他,和你聊了什么?”    晋言不答,反而问出另一个问题,“秦天啊,你看我时,看到了什么?”    没想到秦天竟然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以前的自己?”    晋言继续笑吟吟地抬头看他,伸手给他擦汗。汗太多,刘海都湿了,晋言仔细地拨弄,把他脸上不小心沾到的泥土擦干净。    秦天任由她软软的指腹擦析自己的脸,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双手才自然地往裤子上抹了抹,擦开本来就不多的泥尘,然后抬起,捧住她的脸,猝不及防地就往她双唇吻了下去。    很深的一个吻。    混合了茶香、汗水、青草、泥土以及阳光的味道。    那顶傻草帽不知在什么时候掉了,秦天还没擦干净的汗水滴落在晋言的眼帘上,她下意识地紧闭了眼,那种给予以及索取的气息此时愈更强烈地袭击感观。不知不觉间,晋言已经被他抱高,双脚离地,以更亲密的姿态加深了这个吻。    ……    秦天把她放下来时,心跳得太快,晋言双腿无力地软了下,差点就站不稳了。有力的双臂下意识地扶住她,低沉好听的声音染了些笑意,“我背你?”    晋言觉得,好丢脸啊……    她决定自力更生。自己站定后,抬头瞪了眼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的他。    看着她憋得通红的脸,水光微漾的清眸,以及……嗯,被吻肿了的红唇,太直观的视觉感受,引发隐性的生理感受,喉头上下滑动了几下,怕自己过多的索求把她吓跑了,秦天微微别开脸,迎向阳光,微扬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后来,晋然当然是自己走的。    一边走在小石板路上,秦天一边作介绍,“大院里一共有十六座草堂,主堂是爷爷的,还有,落梅堂是爸妈的,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妈妈叫洛梅?爸爸妈妈和二哥住在国外,过年或节假日才回来……我们三兄弟住的,就基本按名字来命名:晟堂、睿堂,我的有点奇怪,不过爷爷很喜欢,他觉得这名起得妙极了,嗯,叫‘天堂’……”    晋言还有些神游,基本上她只听清了最后一句,然后顺着他的话问:“……嗯,为什么叫‘天堂’?”    闻言,秦天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言言,你此刻的神情,让我浮想联翩地觉得,你一路上都在回味刚刚的吻……继续?”    “哪有!”晋言条件反射地弹开了半步。    “不逗你了。”秦天把她抓回来,牵起小手继续走路,“我需要回‘天堂’洗个澡,出太多汗了。然后带你在这里到处走走,好不好?夕阳西下时,这里很美。”    晋言点点头,这才像人话嘛。 15|围观者众   他们才步行到“天堂”小园子的门口,一只庞然大物突然就向他们飞奔而来。晋言被吓坏了,张大嘴巴愣愣地站住不敢动。秦天立刻反应过来,把晋言护在身后,然后对着已跑近身旁的“庞然大物”严肃苛责:“‘汤圆’,不可以这样!”    “庞然大物”瞬间静了下来,“哼哼”地用鼻音呜咽着,用圆圆的身子撒娇似的磨蹭秦天的大腿,然后抬起头看秦天,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欢喜和无辜。    从秦天身后探头出来一看究竟的晋言,突然就被这翻景象萌到了,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可惜金毛狗根本就不甩她,依然用圆圆的身子蹭秦天的大腿,用水汪汪的眼睛看他。晋言想再接再厉地接近大金毛,但身子就那样紧紧地被秦天护着,移动不了半步,然后听到他近乎绝情地警告:“‘汤圆’,撒娇也没有用的。”    晋言汗。    很久很久以后,某次秦天惹毛了晋言。晋言在秦天不依不绕的磨蹭下,毅然启动了冷战模式,并有样学样地冷冷警告:秦天,撒娇也没有用的。    秦天一愣,深深有一种,自作孽不可活的错觉。    秦天揽着晋言进了“天堂”,“汤圆”一直在三步之远的身后跟着,不敢太靠前,又不甘心落后太远,无辜的神情萌得晋言一步三回头,热情地朝它笑。可惜“汤圆”还是不甩她,忠贞不二地跟在主人屁股后面转。    虽然被“冷落”了,晋言倒不生气,她兴奋地问身侧很拽的Sky同学,“它为什么叫‘汤圆’?”    秦天轻哼了声,似乎不愿意解释太多。    稀罕!不说就算了。晋言别过头,注意力被屋内的摆设转移。    秦天专注地看了她一会儿,弯起嘴角笑,“生气了?”    “我才没那么小气!”晋言推了推他搭在自己身上有些汗湿的手臂,“你赶紧去洗澡。”    秦天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笑,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汤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秦天半蹲下来,伏在它耳边低语了几句,待“汤圆”意会过来猛摇几下尾巴之后,他终于神情柔和地,伸手揉了揉它圆滚滚身子上的毛发,“汤圆”越更激动地摇着尾巴。    晋言在一旁看着秦天的表情和动作,怎么就觉得眼前这一切那么熟悉。然后……她顿悟了。不自在地,抬头拨了拨刚被他揉乱的头发。    秦天进了房间洗澡后,厅里就剩下晋言和“汤圆”。晋言继续“笑脸迎狗”,热情地表达她的友好。这一次“汤圆”对于她的热情还是没有给予太多回应,但终究在她的碰触之下不再闪躲,耸拉着耳朵站在原地,任由她搓圆捏扁。最后它直接躺倒在门边的地板地上乘凉,打着呵欠,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香。    面对就这样在自己眼底下睡着了的“汤圆”,再对比刚刚它在秦天眼前时的积极表现,晋言深深检讨了一下自己的吸引力,最后无趣地站起来,打量屋内的陈设。屋内大体上和其它茅草屋的布置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在细节上多了些秦天个人的品味,以及一些更为现代化的物品。    吹着山涧盛夏的凉风,晋言也打起呵欠,最后也坐到了“汤圆”边上,倚着门槛,打了个盹。    秦天洗完澡出来时,就看到门边那一人一狗相对而睡,不禁摇头失笑。他拿起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了这幅画面。由于是逆光而拍,成像时看不清画面里的具体内容,只留一个女孩与一只金毛的剪影,愈更增加了照片的韵味。秦天勾起嘴角笑了笑,决定把照片PO到微博上。    一张图,然后配了一句话:这个夏天真好。    秦天并不知道,他的微博才发出没多久,就被转疯了。    首先看到微博的是关飞驰,他转发得很理性:请用一句话概括你所看到的。    大麻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大笑][大笑][大笑]。    柴宁转:靠!哪来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明明是国宝和汤圆情未了,头儿现在肯定躲角落哭了。    大麻再转:哭的是俺!俺到草堂那么多次,汤圆从没鸟过俺,人家国宝一去,就直接睡一块了[泪] [泪][ 泪]    关飞驰再转:你俩丫真话痨,都写明是一句话概括!还有,小心措词,到时被秋后算账,别又死哭活赖说我没提醒你们。    柴宁再转:啊,刚刚的大家就当没看见。一句话概括——这个夏天真好,因为某人抱得国宝归了。    大麻再转:咔!现在重新录播+1:一句话概括——这个夏天真好,因为某人的春天来了。    ……    然后,一票时刻关注众人动态的“天空粉”,首度看到天空乐队成员如此白热化地讨论私事,立马跟着疯转和评论,顿时之间,围观者众。    A君转:#这个夏天真好#山有棱,天地分,海没枯,石没烂……男神还是恋爱了,呜呜~~~    B君评:#这个夏天真好#原来Sky的狗狗叫汤圆,原来Sky的女人叫国宝。好口耐[可爱]    C君评:#这个夏天真好#大家猜猜男神是在镜头背后深情凝望,还是伤心地哭?    D君转:#这个夏天真好#右边废话了!绝对是深情凝望!    ……    同时,#这个夏天真好#话题被无限延伸,成为网络一时热话。    吸血鬼又来了:#这个夏天真好#考试终于不挂科了。    我是好菇凉:#这个夏天真好#如果这个夏天真的那么好,请赐我一枚男盆友吧。    天生就懒:#这个夏天真好#终于不用做暑假作业了。    待我长发夹腰:#这个夏天真好#我妈说我胡子头发都该剪了,否则别让我进家门。    ……    ……    ……    怕打扰了她……好吧,她和它,秦天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晋言微凉的脸,“言言,不要坐地板上睡觉,会着凉的。”    怎知,没把人叫醒,倒是把狗叫醒了。    “汤圆”懒懒地抬头,朝他呜哼一声:你偏心……    秦天看了它一眼,说:你继续睡这里。    “汤圆”听话地低头趴下在凉凉的地板上,继续睡觉。    秦天轻手轻脚地抱起晋言,往自己房间走去。    被平放在床上的竹席时,陌生的感觉让晋言微颤一下,却没有醒来,而是下意识地往秦天怀里蹭了蹭。秦天无声地笑了笑,干脆也在她身边侧躺下来。    好吧,这种天气,此时心情,适合午睡。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天空乐队其他三人兴致勃勃地赶到草堂,乖乖地去见过秦老爷子,又熟门熟路地来到“天堂”后,没想到清冷的院落里,并没有预期的好戏看,连那只向来不甩他们的“汤圆”,此刻都不知跑哪儿玩去了。    柴宁大失所望:“我就说嘛,这么好的独处时光,头儿怎么舍得用来睡觉。”    大麻故作深沉:“这么好的独处时光,不是更应该用来‘睡觉’吗?”    柴宁领会过来后,哈哈大笑,“大麻你真相了!”    关飞驰才不和他们两只癲,自行入屋泡茶喝。    微博里越来越热闹,三人才刚坐下,还在热烈讨论着。此时主卧房门由内而外打开,很快又被合上。    三人齐目看过去。    秦天穿着白背心运动裤,挺拔的身型笼罩着午睡后的慵懒,他睡眼惺忪地抓了抓头发,皱了皱眉,道:“你们真吵。”    大麻惊:“原来头儿真的在睡觉!”    柴宁诧:“头儿,我们不会是打扰了你们……”    “乱说什么呢。”秦天走到他们身边坐下,打断他俩的胡思乱想。    “汤圆”不知什么时候跑回来了,一直在秦天脚边转。    “别说你不想。”关飞驰轻笑,把泡到的普洱茶递过去给秦天,调侃道。    秦天不置可否,仰头把茶一饮而尽。他当然想,脑中还演练过不下三次……只是,时候未到。不急,他和她,可以慢慢来。    晋言打开房门出来的时间,就看到四个出色的大男孩各有各姿态地坐在沙发上,有拿手机刷微博的,有拿手机玩游戏的,有优哉游哉泡茶喝的,也有耐心地逗狗玩的……出奇的安静,出奇的和谐。    听到动静时,四人一狗全部静止,齐刷刷向她看来。晋言被这“壮观”的场面惊到,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秦天迅速走过去,揽过晋言把她往房间里推,然后呯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由于呆愣时间太长,大麻同学手机里的游戏卡死了。    而为了平息越来越不可控制的“这个夏天真好”微博舆论,刚PO了张四兄弟齐坐茶室喝茶的照片到微博上的柴宁同学,好想不怕死地发一条更劲爆的微博,把言论推向更高峰。    关飞驰则淡定多了,依然优哉游哉喝茶,只是笑容有那么一点意味深长,“我压一车黄瓜打包票,国宝即使还没被吃,肯定也开封过了。    其实晋言并没有衣衫不整,只睡醒后迷糊的表情多少有些惹人怜,而那两颗连她自己也未发觉被解开的扣子,也没能暴露任何不该露的,倒是为她增添了一抹妩媚的神韵。关键是,她并不自知自身此刻的魅力,就那样惘然地光着脚丫站在那里。这种境况,连见过她不少面貌的秦天,都要动容不已,好想做点什么。无奈,现场有三只很亮的电灯泡,以及一只吃醋了的金毛狗。    “怎么了?”不明所以的晋言疑惑不已,就是想不明白,她印象中好像自己坐在门槛上睡着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床上。然后一出房门,天空乐队人员全齐了,但依稀记得,自己并没有睡太长时间。    秦天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把她拉到房内的盥洗室,用湿毛巾给她擦了把脸,然后顺了顺她黑长的头发。低头看她,无意中,瞄到了她领口下的一个吻痕……咳……秦天有些心虚,把她抱在胸前,不着痕迹地伸手系上刚刚午睡时被自己解开的两颗扣子。做完这一切,然后才长吁一口气,拍拍她的背,意思是,这次可以出去了。    当二人再次站到他们面前时,那三人还是做着原来的动作,“汤圆”还是安静地坐在秦天身侧。只是……怎么三人一狗都那么的心不在弦呢?和他们见过不少面,也一起吃过一两次饭,坐在他们当中晋言早已不觉得尴尬。更何况,这三人还不是一般自来熟的货。看着神游太虚的三人,晋言问出疑惑,“你们怎么也来了呀?”    关飞驰咳了声,“是这样的,有人报料说你们在草堂,我们就来了。”    想到此刻还在疯转的微博,大麻柴宁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咦,报料?爷爷告诉他们的吗?”晋言转头问秦天。    秦天无何耐何地看了眼自己的兄弟,拉起晋言说,“别管他们,我们到外面的山头走走。我和你说过,这里的夕阳很美。”    两人十指紧扣走出了“天堂”大门,“汤圆”扭着肥肥的屁股慢步在他们身后。    ……    ……    ……    再往后看,他们身后,还跟了三个笑得不可抑止的大男孩。 16|寻你一生   随着夕阳西下,盛夏的热气也慢慢散去,沁凉的清风徐徐吹着,好不惬意。    夕阳果然如秦天所说:很美。火红的云层烧了半边天,玫丽的色彩,夺人心魂。    草堂往北的方向有几个漂亮的草坡,坡度不高不低,跑起来不会太累,很适合撒野。以前天空乐队刚成立时,四个人就没少在这儿闹过,玩真人CS或者是BBQ,表面上是,秦天回来陪老爷子,他们几个来陪秦天。其实很大程度上是,他们觉得这样的乡野生活实在是太极致了,那些所谓城市浮华都是狗屁。只是有一件事令他们很忧伤——    为何每一次他们来,“汤圆”都是那么的目中无人,他们为此没少花尽心思去讨好一只狗。而国宝才第一次来啊!才第一次来啊!怎么就玩得那么和谐那么欢腾了呢!    此时秦天和关飞驰找了块平缓的草坡打网球,也没拉线,直接就隔空随意地打着玩。大麻和柴宁则坐在不远处的草坡上,一人手中一根风筝线,在放风筝。    而晋言呢,终于用她的热情征服了那只傲慢的大金毛。    晋言没想到才睡醒一觉,“汤圆”就变得这么热情了。他们来到大草坡后,“汤圆”不知从哪儿咬了只旧网球,肥肥的身子一直往她身上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晋言受宠若惊,立刻领会过来了,从它嘴上取过网球,用力地往远处一扔,球砸到另一个草坡,往下面滚去了。    晋言乐不可吱地看着“汤圆”双眼立刻绽放光芒,垂下耳朵眯起眼睛吐出舌头,尾巴用力摇晃,身体左右扭动,步履轻盈地跑去捡球。    如此一个丢一个捡,不断地幼稚地循环着,大金毛越跑越欢,晋言越笑越乐。有时晋言甚至故意把球向另外那两拨人丢去,眼看秦天和关飞驰因为大金毛的倒乱而无奈地停下竞技,又或者是大麻和柴宁故意把球藏起来逗“汤圆”,而搞得自己的风筝掉了好几次,晋言笑得更是东倒西歪。    秦老爷子在刘管家的陪同下,缓步走过草坡,曾因叱咤风云而布满沧桑的面上,此刻染上安详的笑容。    刘管家看着那帮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不由得叹,“老爷子您看,多热闹啊。”    “是啊。”看着大金毛走到自己脚边,呜哼一声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屁颠屁颠地又走开,讨好地把球给晋言捡去。秦政中气十足地笑了出来,“‘汤圆’也懂人情世故了,知道自己失宠吸引不了臭小子的注意力,所以就专门和丫头玩,意图把注意力拉回来。”    刘管家笑,“是啊,你看小天,哪里是在认真打球,心思全系在晋丫头身上。”    晋言和大金毛都累了,懒懒地趴在草坡上休息,看见秦老爷子走近,晋言立刻坐起来,笑说:“爷爷,您睡醒了?”    “早醒了,那几个家伙来时就醒了。”秦老爷子也在草坡上坐下,看夕阳漫天,“听说这几个家伙后天就巡演了,整个暑假都不在广州……丫头啊,今晚留下来可好?”    晋言意外地转头看秦老爷子,因为她在他略显苍凉的语调里,听出了丝丝恳切。此刻秦老爷子的眼里,盛载了太多内容,似乎满满的往事,突然就会从那里倾泻而出。    “好。”晋言点点头,突然从这位老者身上,想起了另一位老者,那个人,每年都要找她 “谈判”一次,是否,他也和眼前的秦政一样,偶尔间也会被孤寂侵袭?心里骤然升起一股不太好受的感觉——不忍,甚至会心疼。    “爷爷,为什么想在这个地方,建一个草堂?”    “故事很长,丫头,你有耐心听吗?”    晋言点点头,自从她踏入这里,就一直好奇,草堂的故事,肯定不止于草堂。    秦老爷子笑了笑,视线似乎落向远方的湖泊与夕阳,似乎又不是,虚惘而不聚焦地飘散于远方,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始娓娓道来:    草堂在小天出生那年就开始建了,建了整整一年。    那年他奶奶病情开始恶化。    这一生,我陪她的时间很少,她却为我操碎了心。即便是后来秦氏壮大了,儿子都有能力赚比我更多的钱了,我对秦氏的野心,还是日益膨胀。    有一次,她在我耳边嘟囔:秦政啊,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呢,我这一生最幸福的,还是和你住在小草堂里的那些小日子。    我才猛然发现,我们都老了,而她的病,已经到晚期了。我不可置信地摸着她苍老的脸说,净慧,你怎么一下子就老了。她连笑都虚弱了,说,等你等得累了,想歇了。    后来我就建了这座草堂,带她回来这里生活。    她特别喜欢小天,说这小家伙在她生命晚年到来,肯定是来陪伴她的,用他的天真无邪,净化她的灵魂。看着活泼的小天,她精神就好了很多。因为这个原因,小天自小在这里长大。    可惜……她只在这里生活没几年,就离开了。    那几年,我每天都用轮椅推着她来这里,看日出日落。然后她就会很满足地感叹:又多活了一天,又多了一天和你一起的回忆。    小天就像现在这样,在草坡上,在我们眼前,漫无边际地撒野。    更多时候,我们会感慨,以前是怎么熬过来的。为什么以前物质那么匮乏,日子却过得那么知足,而又是为什么,当物质膨胀后,我们却要追求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还是不满足……    我是个穷小子,净慧却是个千金。她自小养尊处优,却因为跟了我,四方流离,吃尽苦头。那时我们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就住在一个小草堂里,冬冷夏热,雨天漏雨……但她从来没喊过苦。    她原本是个有智慧有文化有风骨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我,可能就随父到了国外生活了,何必受这些苦。何必,痛心到要与父母关系僵化到不再往来。    从日战到内战,从“大跃进”到“文革”……小草堂修了又修,竟然一住就是几十年。    期间我开始跑生意,生意越做越大,也有了些积蓄,打算换个住的地方。她却不乐意,说小草堂里太多回忆。    连我们唯一的儿子,都是在小草堂出生的。她曾说过,要为我生很多很多的孩子,让秦家热热闹闹的。然而那个年代实在太艰苦,儿子出生后,她月子坐不好,落下了病根,无法再生育了,为此,她愧疚了好久。    有一年台风很猛,珠三角每座城市都严重遭殃。我们破旧的小草堂,也坍塌得支离破碎,再也修不回来了。那次她哭得很伤心,说:唯一的家都没有了……    我安慰她:以后会为建一座牢固的草堂,风吹不走,雨淋不塌,然后我们的儿孙都住在那里,我们就在那里,安享晚年。    后来……三十多年前,我成立秦氏,前期是艰苦的,她却任劳任怨,我做的所有决定,她都支持。无论我有多累,她肯定是我一回到家就能依靠的温暖。    利滚利,秦氏风生水起,这几十年来,更是以不可阻挡的势力,成就一方霸业。但是后面的记忆,我竟然越来越模糊了。宅子再华贵,都比不上当年在小草堂里温馨。净慧的笑容,也越来越少,我却毫无所觉。    我甚至忘记了,我曾承诺过她,要为她建一座风吹不走,雨淋不塌的草堂。    她也从不提起。专心培育儿孙,扶持我的事业。    终于有一天,她晕倒,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心心念念的,是那座回不去的小草堂。    可惜,我觉悟得太迟……    她在这里的那几年,草堂很热闹,秦家的人无论多忙,周末都要回这里聚会。那时的光景,真是好。现在呢,她不在了,儿孙倒还是常常抽空回看我这老头子,我嫌吵,轰他们走。    我就是希望,小天多回来。这个臭小子一回来,我就觉得,她好像还在,我耳边就总会回响她贤慧温和的声音:小天啊,不要跑太远,跌倒了要自己爬起来。小天啊,你要听爷爷话,认真跟爷爷学写字。小天,给奶奶念首诗好不好……    小子也不忘初心,交了女朋友,首先带回来给我看,呵呵呵……    ……    晋言看着经历了大半个世纪的秦老爷子,老泪纵横过后,又开心地笑得像个孩子。感慨万千,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握紧秦老爷子的手,语调很轻,却很坚定,“爷爷,我找个时间,会去看看……我爷爷。”    秦老爷子欣慰地擦干净眼泪,道:“很好,很好,人老了,就越来越会自省,越来越希望血亲在身边。”    眼见小孙子瞄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多,要是被臭小子看到他刚刚流过眼泪,那多没面子啊,于是秦老爷子赶紧找个理由,双手叠背后,又缓缓度步走开了,离开时不忘在晋言耳边碎碎念:“不过啊老楚这个人啊,脾气太差,脾气太差了,你肯定受不了。他还老是妒忌我儿子比他儿子早十年出生,我大孙子比他孙女也早将近十年出生……丫头你以后有空,多来陪我,别老是跑老楚那里,他脾气差,没我脾气好……”    晋言失笑,看着秦老爷子在碎碎念中背着双手走开。    刘管家给秦老爷子递上拐杖,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走着。    天色已渐暗。大家都玩累了,也就聚集成群,跟在秦老爷子身后,优哉游哉地走回堂屋的正厅吃晚饭。    此时“汤圆”也不再跟在秦天身边转,而是欢快地跟在晋言身侧,时不时用他嘴里的小皮球顶弄晋言的手,晋言笑着拍拍它的头,它就撒娇似的哼呜一声。    这一幕,看得大麻柴宁关飞驰好忧伤。他们足足花了三年时间讨好这只狗,依然换不来一次摇尾的欢迎啊……    秦天站在晋言身侧,伏在她耳边低声问:“爷爷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晋言想了想,笑说,“爷爷和我说,为什么这只金毛狗叫‘汤圆’。”    “汤圆”配合地汪了声,欢乐得不得了。    倒是秦天,竟然难得地,有些不自在起来,“爷爷真和你说了?”    晋言重重地点头,嗯了声,然后笑得乐不可吱。    秦天一拍额头,有些无地自容地把脸伏在她的颈窝里,颇有当鸵鸟之势。    本来并没有多好奇“汤圆”名称的由来,这下看他这个表情,晋言决定了一定回头好好问问刘妈,非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她笑着,像下午他对她和“汤圆”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    关飞驰大麻柴宁看到这一幕,愈更忧伤了:这是Sky啊,他们的头儿啊,何曾这么像揉小狗一样被人揉过头,还被揉得一脸满足…… 17|把控不住   以秦老爷子为首,一群人欢声笑语地回到堂屋前的小园子时,远远就看到屋子前站了个俊逸的身影。秦老爷子微眯起眼,看清来人后, 便中气十足地呵了声,然后顺势就扬起手中的拐杖。    男子顿时没了之前的淡定风度,立刻跳躲到刘妈身后,声音充满委屈:“爷爷您不能轰我!我说了不是忽悠您的,三弟明明是交了女朋友,还在帝会大发脾气了嘛!”    刘妈笑着护住他,“好了老爷子,小晟每次来你都轰他走,下次他都不敢来了。”    “我为什么轰他啊?他自己理亏!说带人回来给我看,说了八年,结果,人呢!还不是忽悠老头子我吗?”秦老爷子收起拐杖,摇头叹息,“太逊了!实在太逊了!追个女人追了八年都没追到,丢我们秦家人的脸……”    秦晟摸摸鼻子,无奈地嘟囔:“她的身体已经进秦家大门了,灵魂还在路上,不能急,耐心等等嘛。爷爷,说不定您曾孙也在来的路上了。”    秦老爷子闻言,面子上还故作生气,眉眼却挂了笑意,“你又忽悠我!”    见惯这一幕的众人,随秦老爷子入屋,个个憋着笑,却也恭敬而整齐划一地叫了声“晟哥”。倒时秦天,撇了撇嘴,不太乐意地叫了声“大哥”。    当年不让秦天去日本赛车,秦老爷子是“主谋”,秦晟却是“作案人”,所以这些年来秦天没给过秦晟什么好脸色。秦晟早就习惯了他这个别扭劲儿了,所以也没太在意,反而笑嘻嘻地把注意力转身晋言身上,朝她伸出手时,眼中闪过一抹捉狭,“小姑娘,我们又见面啦!”    又?他们见过面吗?    眼前的男子和秦天长得极像,只是气质差别很大。秦晟偏文雅,却也有一抹商场精英的锐利。秦天侧更偏野性与不羁。晋言疑惑,见他半伸着手,刚想礼节性地和他握手,就被秦天反握过来,“言言,商场上那些老奸巨滑的人才兴见面握手这一套,我们不必。”    “那我们就来西方那一套吧!”秦晟大笑,作势对晋言来个热情的拥抱,却被秦天一把挥开,“大哥,你真幼稚。”    秦晟不怒反笑,“三弟,这个夏天真好啊。”    秦天不再理会秦晟,揽着晋言往屋子里走。    秦晟依稀听到小姑娘偏头对那别扭的三弟说:“大哥挺可爱的。”    别扭三弟回:“够我可爱?”    ……    秦晟摇头失笑,就知道他会吃醋。有事没事,逗逗三弟,还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呢。    不然,日子怎么熬下去。    他摸出手机,一字一字耐心地打:老婆,我又被爷爷打了,因为没能把你带回来。    在园子里踢石头等了好一会儿,才收到回复,兴高采烈地打开看:打到哪儿了?痛的话,自己用药酒揉揉。    啧,真狠心。    秦晟收起手机,进屋子热闹去了。    晚餐比午餐丰盛得多,除了刘妈作主厨外,不知从哪儿多出了两名帮手,难怪刘管家可以悠闲地坐一边和他们笑闹。    席间,秦老爷子笑眯眯,状似不经意地对秦天说:“晋丫头说特别喜欢草堂,想多待些时间,今晚就留下来了,她说你要是走,就和这几家伙先走,她不在意。”    秦老爷子特意在“她不在意”几个字上加重了语调。    正在喝汤的晋言呛了下:爷爷,不带您这么坑人的!    秦天给晋言夹了一筷鱼香茄子,顺便狐疑地看了眼正低眸拼命喝汤的她一眼,然后抬头对老爷子说,“本来今晚我就没打算走,言言她是体贴,为我而留的。”    正在喝汤的晋言又呛了下。    大口大口吃着美味而地道的农家小菜的大麻柴宁关飞驰连忙点头附和,“我们也没打算走,反正,后天晚上才开始到深圳巡演。”    一桌子人其乐融融,只有一直静观其变的秦晟在心底打了个大X,爷爷绝对是个高级黑,颠倒事非黑白什么的,简直易如反掌。日后他带游悠回来,一定要杜绝她和爷爷单独相处的机会。    晚饭过后,竟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众人不禁唏嘘:幸好没在这个时候开车回市区。盛夏的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才一两小时的光景,雨便停了,清风习习,荷香扑鼻。草堂大院南则的荷塘此时已争艳斗奇,有被大雨冲刷过的残荷,也有雨后拔节而起的新荷,在满天繁星的点缀下,人间天堂,天堂人间,不过此境。    秦老爷子坐在荷塘中央的净慧亭里,喝茶赏荷,静思独忆,惆怅亦欢喜。    天空乐队几个人到房里商量后天深圳演出的细节去了,晋言也不觉无聊,正和刚混熟的小伙伴“汤圆”玩得欢,没想到这只大金毛见到秦晟走近,就立刻跑过去用肥肥的身子蹭他的腿。晋言有些惊讶,因为“汤圆”除了秦天之外,甚至连对秦老爷子都不会这么亲近,此刻对秦晟却如此粘昵。    秦晟看出她的困惑,“‘汤圆’是我送来草堂的,送来的时候就一小不点,圆圆的,现在长这么大了。一眨眼,就在这里养了七八年。”    晋言很意外,“看不出晟哥对小动物这么有爱心。”    秦晟笑,“我本是没什么爱心的人,小狗是我喜欢的女人捡到的,那时她要出国了,不知怎么处理好,我就接过来,怕自己养不活,就送来草堂。那时小Sky发生了很严重的车祸,在这里养了两年伤,加之我们断了他去日本赛车的后路,他郁闷暴躁,情绪低落,谁也不理。爷爷有没有和你说过,三弟小时候胖胖的,圆圆的,很可爱,还特别爱吃汤圆,所以奶奶总是很喜欢唤他‘小汤圆’。每次他调皮,不愿意吃饭,奶奶叫他‘小汤圆’,他就吃得特别欢乐。三弟车祸之后那年,我送来小金毛。爷爷把小金毛抱到他面前,对他说,‘你看,这小狗圆圆的,多像小时候的你。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奶奶最喜欢活跃顽皮的你了。’可能是想奶奶了吧,那个理想夭折后满身戾气的少年,竟然抱起小狗就舍不得放了,小狗也很粘三弟,不知不觉地,就被叫做‘汤圆’叫了那么多年……”    原来是这样。    晋言抚着“汤圆”的头,愈更怜爱,问秦晟:“他那时,伤得很重吗?”    “嗯,现在胸口还有条很深的疤痕……”原本秦晟还有些回忆的感慨,此刻却又非常想捉弄人了,“咦,你没见过他胸膛上那条疤痕吗?”    晋言顿时脸红,眼神乱飘,“我怎么会见过……”    “噢,原来还没见过……”秦晟笑,“不逗你了。等会被三弟知道,我就要遭殃了。我们去亭子里陪爷爷说说话吧。”    晋言点点头,和“汤圆”一起,跟在秦晟身后,向秦老爷子所在的净慧亭走去。    后来秦天几个也来了净慧亭,原本稍嫌清冷的亭子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了。看得出秦老爷子今天很开心,大家也说笑弹唱,变着法子让老子爷开心。    风有些凉,秦天从屋子里拿了两件外套出来,一件搭到了秦老爷子身上,自己那件则搭到晋言身上,问:“冷不冷?”晋言笑,摇了摇头,轻声在他耳边说,“很开心。”此时秦天眼眸如满天星辰般闪亮。    后来散场时,大家各自回各自的居所,关飞驰大麻柴宁常来,自然也有固定的客居,所以众人看晋言的眼神,就有了那么点意味深长了。秦天倒是不顾众人调侃,神色自然地,揽起晋言就往“天堂”走去。    和他单独走在湿漉漉的小路上,晋言有些窘迫,“我是单独睡一间房的吧?”    黑夜里,秦天的眼眸异常的清亮,“当然,否则我怎么把持得住。”    “……”    “天堂”除主卧外,还有两间客房,一间比邻主卧,一间则离主卧较远,秦天沉吟:“陌生的环境,住得离我太远,你会没安全感,但如果住在我隔壁的这间……估计你也不安全……那不如……直接睡主卧?”    所谓的主卧,就是自己下午时睡过的那间。    晋言囧,一把抢过他手上自己的背包,进了离主卧较近的那间客房。她胆子的确小,不敢住得离他太远,但总不能……吧。    秦天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勾起嘴角笑了笑,也进了自己房间。    晋言洗了澡并吹干头发出来,神清气爽,看到阳台上,微风吹动窗帘,窗帘外有什么东西,星星点点,一闪一闪地发着光。她好奇极了,走出阳台外面,看到这些小小的发光体低低回地飞在漆黑的夜里,有一种奇特的美感。难道这些就是传说中的……    “这是萤火虫。”一把低沉好听的声音响在耳边,晋言吃惊地转身看他。    秦天此时也换上了棉质睡袍,除了低沉的声音外,他的眉眼也尽是散不去的魅惑,“言言,忘了和你说,我们两间房的阳台是相通的。”    “……”晋言无语了。    其实与其说是阳台,还不如说是套房的后院——两间套房,共享一个后院。难怪他刚刚说,住这间,她也不安全……    秦天走过去,在她身后绕过长臂抱紧她,低笑,“言言,你这表情,太挫伤我自尊心了。”    晋言不知说什么好,唯有顾左右而言它,“这些萤火虫,很漂亮……我第一次见。”    “我小时候经常捉来玩,把它们收集起来,装进瓶子里,睡觉时就把瓶子放在床头,看着光亮入睡。有一次奶奶说,萤火虫是精灵变的,把它们困住了,它们就活不久了,我就没再捉过他们。后来到市区念书,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十六岁时发过一场车祸,回来养伤,发现萤火虫已经越来越少,几乎绝迹了,只是偶然在夏天暴雨后的夜晚,才能看到零星几只。每每看到,都会想起奶奶……”    这天特别漫长,晋言接收到太多关于他的信息,欢乐或痛苦,仿佛已经陪他走了这一回,仿佛他们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了……晋言神情柔和,笑,“据说你小时候胖胖的,圆圆的,就像‘汤圆’一样。”    “……”秦天脸色微窘,“谁说的……”    两个人沉默相拥着,享受这种漆黑中安静到极致的美好。但想到那场车祸,晋言还是有些心浮气躁,隔了好一会儿,她幽幽开声问:“车祸……养了两年伤,很痛吧?”    “嗯……”秦天执起晋言的手放到胸前,“这里,痛死了,那时我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    小手在棉质睡衣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拨开睡衣,探了进去,抚上那条清晰可现的疤痕,指尖连心,闪过一丝尖锐的痛。    此时的晋言,眼里盛满了太多内容,以致秦天终于控制不住,动容地把她紧拥入怀,温热的双唇吻上她微凉的眉眼,以及嘴唇上……    遇见她之前,他从未想过要恋爱。遇见她之后,他清晰地看着自己的心,是如何地,一节一节地沉沦。他知道自己向她索取以及给予的,已不仅仅是恋爱,而是一生。    山涧微凉的风徐徐地吹,雨后的树香沁人心脾,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热吻的两具年轻躯体周围萦绕不去……气息渐浓,情已难控,秦天有如着了魔的大掌探入她睡衣裙摆里,自下而上,自下而上,亲密地碰触她柔软的身体。晋言浑身轻颤,尽量抽出一丝抗拒的力气,秦天去已经不给她退路。一把抱起她,往主卧的大床走去,压在她身上,双手自然地脱掉她的睡裙,双唇则更为激烈而深入地吻着她……    意识从沉迷到抽离,再从抽离到慢慢清醒,顿时某种微秒的恐惧占领心间,晋言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呜咽,“秦天……我,我没准备好……”    秦天骤然停住,脸埋在她的颈,以平息某种莫名的冲动。良久,他才声音低哑地说,“我也不想这么快的……刚刚就是有些,把控不住……”    “言言,我们不急,慢慢来……”秦天微微撑起上半身,一颗一颗地为她扣好睡裙的纽扣,然后拉过被子,把她包得严严实实,才松了口气,低头吻了吻她额头,轻笑一声,“你今晚睡这里,我过隔壁客房睡。”    晋言紧闭着眼,点点头。    待秦天熄了灯,并关上阳台的门,晋言才拉起被子,蒙住滚烫的脸。心跳依然剧烈得像要蹦出来似的,因为枕头被子全是他的气息。可是……这里隔音效果也太差了吧因为她,很清晰地听到……隔壁客房里传来冲澡的水声……    晋言脸红心跳地想:Sky同学,你今天洗了三次澡啊…… 18|欲盖弥彰   晋言比同村念大学的小伙伴整整迟了一星期回家,其中最具标准的参照人选是林子。人家已经在家附近的小学打了一星期篮球了好吗!所以当晋亦是端着暴风雨前兆般的脸站在晋言面前时,晋言笑不出来了。    “你行啊晋小言,电脑修不好而已,又不是天塌下来!”晋亦是怒极了,句句铿锵有力地指着晋言的脑袋骂,“不给你买新电脑,你竟然闹脾气,给我两个多月没回家!有点出息好不好!”    咦?原来……她和秦天从相识到相恋,才经历了两个多月?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闪恋??太夸张了吧,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慢性子来着……    他们甚至还差点……    晋言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为什么感觉却像是相识了很久,已经历经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春夏秋冬了呢……    晋亦是郁闷了,平时她要是指着女儿脑袋骂,必定会遭到各种还击的。她女儿又不是笨蛋,脑子里的鬼点子多着呢。可是,此刻,竟然发呆!    “妈,你说言言是不是被我骂傻了?”晋亦是有些担心,看向照常笑眯眯地看着她们母女内斗的母亲大人。    “不可能,虽然量变引起质变,不过言言抗打击能力这么强,肯定还没到质变程度。”晋姥姥慈爱地摸了摸晋言的头,“一恋笨一年,一孕笨三年。不知我家言言属于哪种?”    “妈!别说这么吓人的话好不好!”晋亦是埋怨地看了母亲一眼,“言言才多大啊!”    “十八廿二,适婚年龄。”姥姥神色有所打量,笑看晋言。    晋亦是哭笑不行,“怎么可能,她和林子都认识二十多年了,都没能没擦出火花。两个月时间,别说怀孕,我敢打包票,她男朋友都不可能有!”    男朋友,还真是有了……    晋言囧。    她看着眼前热烈讨论她终身大事的姥姥和娘亲,怎么办呢……如果说出真相,估计娘亲的小宇宙会爆炸吧。    此时晋言看到了站在门角偷笑的林子,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估计是听到她娘后面说的那句话了,站在晋亦是身后,看着晋言,笑得那个意味深长。    伸手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还是先缩头吧。    晋言的沉默,令晋亦是骂不下去了,狐疑地到厨房煮饭去。    林子趁晋亦是走来了,才敢放开来笑。姥姥抛给晋言一眼“我懂你”,然后就自顾自看电视去了。晋言囧囧地拉着笑得不可抑止的林子到院子里,然后就开始掐她的童伴,“笑,笑你个头啊!”    林子被掐得哇哇叫,却也压低声音说,“话说回来,我说你青春期以来恋情无声无息,在老师眼中把乖乖女演得那个出神入化,好吧当然少不了我这绯闻男友给你枯燥无味的中学生涯添加不少色彩就是了……可是,你也别突然就爆个男友出来吧!还要是神级人物那种!秦天啊,这是多难把持的主,你竟然拿下了他。你太牛叉了!姐,我今天就叫你姐了!”    “你小声点!”晋言直接把林子拉到院子外面。    “你打算瞒晋姨瞒到什么时候啊。”林子嘀咕,“幸好她不看微博。”    “微博?什么微博?”晋言疑惑地看着他。    林子乐了,“你不知道?秦天体,这个夏天真好。微博上你们的事都传疯了。”    貌似那天在草堂回市区的过程中,大麻柴宁有拿这个话题来调侃过,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就是了,没想到林子竟然都知道了。看来真的是——传,疯,了    “反正牵涉到一些家里的事,暂时还不能告诉我娘,我得先给她打个预防针,然后逐步深入。你必须和我站在同一条船上,否则……”    林子立刻敬了个军礼:“小的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好吧,晋言知道关门放菲菲,林子必定言听计从。可是又想到,原来才两个月多啊……她纠结地看着眼前的大男孩,“林子啊,作为男生,你会在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很确定地……嗯,就是很喜欢一个女生吗?”    林子拍了拍她额头,“忧心什么呢!当初我去你学校找你,见菲菲第一面,到发现自己爱上她,才一天时间好不好!有些东西认定了就是认定了,逃不掉躲不掉,命中注定的,和时间长短没有关系。话说,两个月时间,你和男神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林子挤眉弄眼地揶揄道。    “噢……”晋言了然,“男神用了两个月,你才一天,恭喜你,你把男神PK掉了。”    林子:“……”    他一副和你无法沟通的表情看着她。    可惜晋言同学你有所不知,男神只用了一首歌的时间好吗。    两人密谋完毕,就各自回家吃饭了。    暑假在家的日子,晋言是很无忧无虑地当米虫和书虫,买了一堆砖头般的历史书,360度无死角地研究古玩文物,想到在草堂秦老爷子那一屋的宝贝,晋言立刻各种想念各种垂涎,可是想到草堂差点擦枪走火的那晚,以及第二天秦晟大麻柴宁关飞驰等众人各种调侃后,又各种脸红各种不好意思了……    在晋家,他们的关系还处于“地下恋情”状态,所以除了偶尔关起房门躲被窝里会聊一会儿,其它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微信。    其实秦天也很忙,基本上一有空就会微一下晋言,见到晋言回复了,他再有空时就把话题继续下去,或者换一个话题。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比如:    晋小言:姥姥说,一恋笨一年,一孕笨三年(潜台词:可我觉得我还是很聪明)。    修电脑的:(忽略潜台词)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笨三年?    晋小言:(^_^)……    修电脑的:在干什么呢?    晋小言:看书啊。你呢?    修电脑的:我?在和你微信。    晋小言:不好笑。    修电脑的:这不是笑话。    晋小言:那你说个笑话。    修电脑的:今天大麻不小心坐到一盆仙人球,然后,酒店里的声控灯全亮了。    晋小言:……噗。    修电脑的:开心吗?    晋小言:恩。再讲一个(^_^)……    修电脑的:柴宁同学初中时参加男女接力棒比赛,带队老师一直强调:要接稳、接稳、接稳……然后,听话的柴宁同学把前面的女生吻了。当众。    晋小言:……噗。然后呢?    修电脑的:然后,他们在一起了,一直到现在。    晋小言:原来柴宁同学有女朋友,我一直以为他和大麻是一对旷世之恋……    修电脑的:我们才是。他们俩……下辈子吧。    晋小言:……    除此之外,晋言的空闲时间拿来刷微博,以了解天空乐队城市巡演的外围动态。比如和秦天聊完微信后,她就看到了这样一个境况:    大麻是良药:刚站到头儿身后偷瞄一眼,发现!头儿卖友求荣!头儿卖友求荣!头儿卖友求荣!……请为我无限循环一万次,以表达我的忧桑之情。谢谢。    附带一张乐队彩排中场休息时,抓拍到秦天的照片。黑背心牛仔裤,盛夏演出过后的汗水滴落在发尖,因斜倚在舞台旁,越发显得身型挺拔俊逸。单手撑着后方的舞台,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认真打字,嘴角微勾,有着迷人的笑意。    这幅光景,让看到此微博的人,光速般地忘记了大麻那一万个忧桑的“头儿卖友求荣”。    可是,大麻和柴宁果然是一对的,柴宁同学果断加入大麻的申诉队列中。    柴宁爱音乐:(转发大麻微博)+为博美人一笑,头儿把我们几个的糗事全抖出来了,这个夏天一点都不好,太忧桑了 [哭]@流年飞驰,就差你了。你肯定用了什么绝招买通了国宝,让头儿不爆你糗。    流年飞驰:(继续转柴宁微博)+不用买通国宝,是我人品好[笑]糗糗更健康,要不,你们干脆就在一起吧。    接下来转发的是一片“在一起”的声音……    ……    ……    ……    “哈哈哈……”晋言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笑得打滚。    然后,晋言看到秦天转发:偷瞄,算什么汉子。幸好今天没聊儿童不宜的。    晋言无语了。    儿童不宜……    Sky同学你这是欲盖弥彰呢,还是昭告天下的节奏呢请问!    果然底下一片居心不良的留言,包括那三只——    流年飞驰:儿童不宜……我只是路过的……    柴宁爱音乐:儿童不宜[色]……我什么也没看见……    大麻是良药:儿童不宜[心]……靠!你们都瞎了?咱们明明XXX……其实我也没看到。    ……    晋亦是看着自家女儿像被人点了穴似的,在沙发上一时囧一时笑,这下子连一向能捏准晋言七寸的亲娘都找不到破解密码了。她走过去,用手指晋言红扑扑的脸,问:“言言,怎么感觉你考个试回来,就换了个频道似的?”    晋言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捂在心口上,吱吱唔唔,“你才换了频道呢,你一天一个频道,数字电视机顶盒都比不过你!”    “哎哟我的妈呀,反应这么大。有什么瞒着我?赶紧报上来,不然为娘有你好看的!”晋亦是手握成拳,在晋言眼前挥了挥。    晋言本来就心虚,此刻更是飘得抓不住边际,除了“嘿嘿”应附两声,真不知如何和她娘过招了。对手太强大,晋言选择再次躲龟壳。她抓着手机跑到门外,才回头扬声对晋亦是说,“那个……娘啊,林子叫我去一小看他打球。我先走了~”    一个猜测一个躲避,中间还夹了个天称座姥姥,晋家在这种诡异氛围下,这个漫长而酷热的暑假就过了一半。因为秦天是秦家人,如果要在晋亦是面前提起他,就肯定要牵涉到楚家。其实晋言试过有意无意地打探晋亦是目前对于楚家所持的态度。结论是,要么避而不谈转移话题,要么长久沉默。    晋言心里就更忐忑了。    这天是小学同学丽子的大喜日子。丽子也是同村人,住得离晋言家近,从小一起长大。初中毕业就进了卫校,后来当了护士。同是二十二岁,但工作好几年,丽子心智和外貌也比晋言成熟得多。如今结婚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都是邻里乡亲,按村子里的风俗,这种日子必定要热闹一翻。晋言和林子一家全动员了。林叔当花车司机,姥姥当送嫁人,晋亦是当习俗流程指挥,林子当伴郎,而晋言……当伴娘    林子为新郎挡了一天酒,喝高了,这时听到大家笑闹,立马带着醉意澄清:“不行啊,我们家言言怎么看得上我,我这辈子就注定当她弟了。人家言言男朋友……优秀是众所周知的,帅到也是没盆友的,宠言言更是宠到无法无天的……人家可是神级人物来着,鼎鼎大名的秦家三少啊!”    七大姑八大姨立刻把矛头指身晋言,笑问她男朋友这么厉害,怎么不带回家里看看云云。连身边准备入洞房的丽子,都忍不住向她抱怨,“竟然藏得这么紧,连我也不告诉!”    晋言心头一紧,越发心虚,抬眼偷瞄了眼她娘,发现她娘竟然是……沉默的!    这下事情大条了!    秦天在此时打电话来,晋言还有些发愣,走到角落接电话,“怎么白天打电话来呢?”    平时他们都是晚上躲被窝里才聊的。    那边秦天刚准备好澳门站的巡演,正准备登台时,特别想她,想听听她的声音,就没忍住,给她打了个电话,听到她劈头就是这样一句,多少有些无奈,“晋言,我就这么见不得光吗?”    “不是……”听得出他低沉的语调,晋言有些无以为继,此刻她心里乱得一塌糊涂,“我现在正忙着呢,今晚再和你说好不好?”    秦天沉默了一阵,问:“你在忙什么?”    “……当伴娘。”    “……”又是一阵让人感觉不太好的沉默,“言言,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演出就要开始了,台下呼声以及台上的乐声漫延过来,噪音越来越大,迫不得已,秦天说了句“晚上给你电话”就断了通话。    一直到婚宴结束,晋亦是对众人维持始终如一的热情态度,但对晋言却是不着痕迹的不理不睬,简直把她当透明了。    累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家,大家都洗洗睡了,但晋言穿着卡通睡夜在房间里转圈,最后心里下了决定,一拉开房门,姥姥就在门外,似乎是刚好经过的样子……    “我正要睡呢。”姥姥说,“言言你呢?”    “我睡不着。”晋言向来对姥姥很坦诚。    姥姥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看来是因为,我们家言言闯祸了。”    “嗯。”晋言低下头,心里漫过丝丝难过。    “当年你娘闯祸,我就和她说:孩子,勇敢些,没有过不去的坎。”姥姥不像平日的顽皮,神色难得认真地道,“言言,亦是担心你跳不过坎,又提心你被石头绊倒,还担心你被强势的老虎叼走……你是她从老虎嘴里护回来的肉,所以这些年,只要有一丁点会失去你的可能性,都会令她神经兮兮。言言,你能明白她的苦心吗?”    “姥姥,我知道的。”    “不过,我相信我家言言的判断力和眼光,不会出什么差池。”姥姥笑得坦然。    “谢谢姥姥。”晋言在姥姥怀里蹭了蹭,然后抬头,对老人家笑了笑,“姥姥,我现在就去和我娘自首,您要保佑我。”    “这孩子……好,姥姥保佑你。”姥姥也跟着笑了,然后慢吞吞度步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晋言收起笑容,换上一抹不安。这股不安,并非来自于晋亦是对她的怒意。    而是,她害怕自己如今的“行差踏错”,会让晋亦是不安,为难,甚至是恐惧。    晋言的小宇宙闪了闪:娘,我会保护你的。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晋亦是的房间门。 19|心头大石   漆黑的房间里,借着淡白的月光,能看到晋亦是侧躺在大床上的孤独身影。    晋言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爬到床上,也侧躺下来,从后面抱住了晋亦是。    晋亦是不理不睬是必然的,晋言不依不绕也是必然的。二人就在静默中暗斗了好一阵,最后大家反倒是静了下来。晋言幽幽地轻唤一声,“妈妈……”    晋亦是身子一僵,有些木然地愣住了。    晋言三岁回到她身边,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脸,皱着眉头纠结:从来没见过妈妈,怎么开得了口。那时晋亦是心酸兼心痛,却还是笑着把声音放得更轻更柔,“不叫妈妈也没关系的,你以后叫我‘娘’好不好?”    小女孩才怯生生地唤了声娘,没想到一叫就叫了将近二十年。后来之所以没改过来,一是因为叫惯了,更重要的是,这成了她们母女一个独特的交流方式。    “妈妈,妈妈……”晋言低着嗓子在晋亦是背后乱蹭,“妈妈想不想楚语?我现在是楚语上身,妈妈可以把我当成听话的楚语,而不是总惹你生气的晋言……妈妈不想楚语吗?可是楚语很想妈妈……”    向来拥有坚硬外壳的女强人晋亦是,此时一脸泪湿了枕头,最后终究没狠下心来,她转了个身把晋言抱入怀中,笑骂,“死小孩,又想鬼点子出来哄老娘!别以为这样老娘就不生气了……”    “娘,我不是哄你,我总是逃避,散漫,拖延……事情总被我拖到最糟糕的那一刻,我才敢去面对。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是楚语,她会怎么处理呢?她是怎么想的呢?她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总是惹你不开心……”黑夜中,晋言闪亮的眼眸看着晋亦是,“可是娘啊,我每次在看到你骂我时,才觉得你特别的鲜活,特别的,有人味儿。我就很得意,我娘多好啊,嘴里骂着我,心里护着我……你一直灌输给我的观念就是‘平凡到老死’,成绩不能太好,样子不能打扮得太出挑,性格不能太另类,你越要我这样,我就搞越多恶作剧,没少让你操心。可是后来发现,这样过活也没什么不好,平平淡淡多好啊,学校里安分守己当个隐形人可以减少很多麻烦,回家和你还能斗斗嘴增加乐趣……”    “娘知道这种教育方式其实很不好,从小到大,不让你穿最好的,吃最好的,甚至不让你用最好的。我知道这些条件楚家绝对能给到你,但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原因,一旦你对物质有了依赖,他们就会以此为条件,把你引诱回楚家。当初把你要回来,楚家和我就立了个约定,除非是你个人意愿要回到楚家,否则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保不住两个,那我就只能极力保住你……我知道他们近年没少私底下游说过你,这更让我蹦紧了神经。”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我和楚语是双胞胎,为什么只能有一个回到你身边?”    母女将年二十年的交流,对于晋言生父聊得并不多,每每提起,都只是用“那个人”一下子就带过了。晋亦是也没有和晋言具体提过当年的事,无非是富家公子看上灰姑娘,最后被棒打鸳鸯时,公子哥抵不住对家族财力的依赖,选择放弃她而已。这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后来,楚家上演的强抢亲生骨肉,以及那个人飞机失事后,楚家派人对她进行的各种手段极其低劣的跟踪报复行为,让她心凉兼恐惧而已。    “你们被抢回楚家的那三年,我试过各种方式,想把你们要回来。后来据说,他飞机失事了,我就把这事闹到了法院,遇上你林叔这样不怕楚家恶势力的好律师,官司打得好,法院就把其中一个孩子的抚养权判回来给我了,但还是立了个约定,如果你自个儿愿意回楚家,我必须放手……”    “我娘这么好,我不会离开的……”晋言在她娘怀里撒娇,“后来呢?”    “我每天去求他们,我说你们楚家家大业大,也不争在一个孩子,但她们是我的命根,能不能把另一个也还给我。但他们态度实在太强硬,怎么也不妥协。我怕最后连你都保不住,就没再争取了……至于楚家为什么把你送回来给我而不是楚语,我想,必定是你太不听话,太难管教了!”    黑暗中,晋言晋因吐了吐舌头。因为她想起当年楚老爷问年纪幼小的她和楚语:你们谁不找妈妈,以后长大了,谁就能嫁给那个秦家的小王子……    最好是她回到妈妈身边,最后是她和秦天在一起……    怎么就,有些内疚呢。    “听说,无论如何都把楚语留下来的原因是,要用来和秦家联姻的。他们给她定了娃娃亲……”提起这个晋亦是怒气立刻爆满,盛怒中她推了推晋言,“你倒是真给我长志气啊晋小言,我努力避开楚家这淌浑水,你倒是还把矛盾升级得更艰险。你是一心想回楚家是不是?你是一心要离开我是不是……”    “娘,不是的,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堪!”晋言有些急了,“你即使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秦天的处事能力!”    晋亦是气得发抖,“他屁都还没在我面前放过一个,你要我怎么相信他!”    迷乱中,晋言把自己和秦天相识以来的点滴以及在草堂时秦老爷子的态度大概说了个遍,晋亦是才慢慢冷静下来,“那……楚语呢?既然两个当家都可以不把婚约当会事,你有没问过秦天,楚语又是怎么想的?”    “秦天说,他们一直都当这是老人家的戏言,两人都没把这事放心里去。虽然秦楚两家交情不浅,但他和楚语交集并不多……”    晋言其实此刻心里乱极了,心里还有点难过。    看着此刻正低眉顺眼的女儿,晋亦是收起了严厉,摸了摸晋言黑长的头发,叹息一声,“从小到大,我只教你不要什么,放弃什么,却从没却过你争取什么,没教过你如何去爱。为娘很失职。言言,如果喜欢,就去爱,只要这份争取不是建立在伤害他人的基础上就好。不要怕,娘会保护你。”    晋言听出了她娘语气里极浓的自责意味,于是刻意嬉笑逗着晋亦是,“娘啊,我遗传了你的良好基因,不用你教也懂爱懂争取的,传说中的无师自通,就是说我了。”    “……”晋亦是无语了,有这么鬼灵精的女儿,觉得自己刚刚的自责叹息简直是多余的。沉默了一阵,又忍不住问,“喜欢他什么呢?和他一起,开心吗?”    晋言回想起和秦天相处的点滴,心里漫过丝丝缕缕的甜蜜,却也客观坦诚和对她娘说出长久以来的真实感受:“娘、他帅、出色、有才、有个性……长达二十年来,你教育我‘平凡到老死’,所以他所拥有的优势,反而成了我避忌他的原因。如果单纯是外在条件的影响,我可能选择的是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娘,我总会不自觉地掉进他的旋涡,我还是被他的磁场吸进去了。我喜欢他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很心安的感觉,在他面前,安心做自己就好。好像怎样的自己,都是他喜欢着的,爱护着的……”    “行了晋小言,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晋亦是故意打断取笑她,却也为她的欢喜而欣慰,“不过我还是有所坚持,他屁都没在我前面放过一个,我这关,他还没过……”    晋亦是还没说完,就听到房间门被推开,姥姥的声音响起,“言言,你手机放厅里,一直在响,吵得我睡不着呢。”    晋亦是还有什么没明白的,笑道,“妈,在门外偷听多久了?”    姥姥笑眯眯,顾左右而言它,最后把手机给晋言,就打哈哈说回房继续睡了。    晋言接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糟糕,竟然忘了秦天会打电话来,晋言有些纠结地转头看她娘,问:“娘,要不要让他‘在你面前放个屁’?”    晋亦是:“……”    晋言明显听到了她娘磨牙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在她娘面前接了电话,晋言气都不敢大喘一声,电话那头低沉好听的声音充满疑惑,“言言?”    “演出结束了吗?”晋言低声问。    “嗯。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今晚这场发挥得一般。剩下最后一场,后天的珠海音乐节。”静夜里,演出过后低哑的嗓音异常的好听,晋言有些沉醉。    “秦天……”    “嗯?”    “我娘……就在我身边。”    “……”秦天愣了一阵,然后眼里染上了笑意。他拿着手机,然后转移到一个更安静的地方,心情不错,连语调都比刚刚轻快了些,“我终于可以见光了吗?”    “……你想不想和她说说话?”    “求之不得。”    手机转手后,晋言就被赶出了房间,她在门外却什么也听不到……    唯一能听到的是她娘冷冰冰的重复:我听不懂。    这算什么嘛。    刚刚姥姥偷听……是怎么做到的?    这通电话竟然持续了大半个小时,晋言就在房外忐忑了大半小时。最后偷偷推开一条门逢往里面看时,发现她娘手上还拿着手机,作出通话的姿态,但似乎已经睡着了,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晋言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晋亦是手上拿过手机,发现竟然还在通话中,然后她就揣着这支还没断线的手机悄悄溜走了。    回到自己房间,晋言才对着手机喂了声,对方很快便应声,“我在。回到自己房间了?”    “嗯,我娘睡着了。”晋言觉得实在太诡异了。针锋相对或者和谐有礼地对话,又或者情绪紧张的互相揣测对方的意图……各种情境晋言都有构想过,但就是没想到这样一幅画面,她娘竟然在秦天的电话中睡着了!    意料之中,秦天轻笑一声,“我听得出来。”    晋言撇嘴,“那你还保持通话?”    秦天:“还没和你说晚安。”    晋言:“……”    沉默了一阵,晋言还是有些担心地问:“你们到底聊了什么?”    秦天笑,“就聊,什么时候把你嫁给我。”    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言言。”秦天轻唤她。    “嗯?”    “不要瞎操心,事情没那么复杂,一切都好好的。”秦天低哑的声音里,有坚定,有从容,也有宠溺的安抚。    “嗯。”晋言心里定了些,“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好,晚安。”    ……    ……    ……    很久之后,晋言才终于知道这通电话中神秘内容是什么,其实就是她娘一接电话就抛出了一堆问题:为什么看上我女儿,对这段恋情持什么态度,秦家人又是什么态度,以后有什么想法等等。    秦天温和有礼地逐一解释:“阿姨您放心,有些东西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从头到尾,我都是认真的。您问我看上她什么,如果我说得清,我就可以凭这种感觉去找无数个‘晋言’,我不必非她不可。但我就是非她不可,别人我都不要。我只能说,她适合我。她出现之前,人生是空的,她出现之后,人生是满的,就好像,她的出现她的到来,就是命中注定来陪我一辈子的……阿姨您长期关注楚家的动态,不可能不了解秦家。您知道秦家的家庭氛围向来民主和谐,儿孙都有各自追求幸福的自由,所以您不必担心会发生您当年的悲剧,您也不必担心言言会被欺负……”    秦天说了一大堆之后,晋亦是语调冰冷地说了句:“我听不懂。”    换了个方式,秦天再说了一次。    可是每次当秦天差不多解释完毕的时候,晋亦是依然语调冰冷地来一句:“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秦天怎么可能听不出这位未来丈母娘的刁难心思,但还是耐着性子,一遍一遍换着方式解释着。语调一直温和有礼不卑不亢,也听不出丝毫不耐与怒意……听了十多二十遍之后,晋亦是终于满意了:这未来女婿可靠。同时也终于发现,自己的恶趣味似乎低级了点儿,他竟然还能用始终如一的态度应对,真心不容易,这种耐性经得起她那鬼灵精女儿的折磨。    心头大石一旦放下,倦意来袭,便睡着了……    晋言知道后,深深地觉得她娘的恶趣味因子还真是无与伦比,这种无聊的事都做得出来,不愧是她娘啊! 20|忽近忽远   隔天,晋亦是依然对晋言采取360度无死角冷落。晋言在她身边缠来缠去,缠得晋亦是心烦了,终于关闭了冷战模式,吊着眼角,不耐地看着自家闺女。    晋言讨好巴结状:“娘啊,你们昨晚到底聊了什么?”    晋亦是冷哼了声:“大人说话,小孩子管那么多!”    “……”晋言被噎了一下,“那个,娘,秦天好像和我同年。”    “他比你大得多。”    咦……是吗?不过也有可能,因为秦天车祸之后,休学在草堂里养过两年伤。    “我说的是心理年龄。”晋亦是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打击晋言,“人家是跳着级上学的,休学好几年都能和你成为同级同学。”    闻言,晋言什么表情也没了,什么也不想说了,蹲角落自省去了。不过才忧伤了一分钟,晋言立刻笑眯眯抗打击,“娘,笨不能怪我,基因遗传,你懂的。”    这下换成晋亦是无语了。    另一方面,晋言也对林子启动了360度无死角冷落模式,时间已长达两天。    “言言,你就原谅我吧!我喝大了就什么秘密都抖出来了……”高大的男孩哈着腰,在娇小的晋言边上转来转去。    晋言当他是空气,自顾自地躺在沙发上看书,嚓的一声又翻了一页。    “不过你也想想,事情总得解决的是不是?我这是帮你!我就想吧,以你那乌龟般慢悠悠的性子以及绝无仅有的拖延症还有史无前例的惧母情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地下恋变成地上恋嘛!就是我聪明的一拍脑袋办到了,酒后吐真言!成了!”    乌龟般慢悠悠的性子以及绝无仅有的拖延症还有史无前例的惧母情结……    晋言同学脸都黑了。    因为他的酒后吐真言,她原本所做的周密计划以及危机公关全泡汤了好吗!    林子继续打口水战:“你看,你们现在就能光明正在晋姨面前显摆啦!”    咦……晋言“啪”的一声合上厚重的书册,黑亮的眼眸闪过一抹光,看得林子毛骨悚然。    “林子,觉得愧对我是不是?”    “理论上是,事实上不必。”    “废话少说,现在我就收拾收拾去参加音乐节,至于如何向我娘解释,就交给你了。”    话毕,晋言立刻跑回房间抖出双肩包,装了套衣服以及一些日用品,就以旋风般的速度离开了家。走到家里的小院子后,不忘回头抓起呆愣状态中的林子,“载我去地铁站。”    反应过来之后的林子低低地笑了,心甘情愿地载这个瞒着她娘,正心急去和情人幽会的女孩到地铁站。言言看起来总是安安静静安安分分的,但总能给人活力与惊喜,和她一起,总会让人期盼眺望未来的可能性。也许,这就是她能让不羁野性的Sky专一而细致地呵护的原因吧。    在林子“路上小心”的再三叮嘱下,晋言搭上了地铁,然后直接由地铁转广珠城轨,去往那座此刻有着秦天的海滨小城。    其实晋言早就想看看天空乐队激情澎湃的城市巡演,只不过假期之后一直谋划着如何与她娘周旋,以及每每提起,秦天都说演出现场混乱不放心她来之类云云,以致这个假期二十多场的演出,晋言都只能通过微博及官网等公开的网络平台去了解他们的盛况,只能在脑子里想象,他们是如何的在海阔天空里自由奔放。    林子提醒了她,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享受这难忘的时光呢。    这是最后一场,无论如何都不要错过。    电话里菲菲笑骂:晋小言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Sky要么被你吓得半死,要么被你感动得半死。我好奇死了,记得要给我后续报道。    是啊,她这样贸贸然跑来,他是惊喜,还是惊吓呢……    晋言一股作气之后,此刻心底既期待,又忐忑。    广珠城轨到达拱北站后,已是傍晚。    晋言草草地吃过晚餐再达到演出的地点,天色全黑了,音乐节也早就开始了。    因演出的时间地点早已在网络中大幅度公开,而且作为开放音乐节,这场演出设于沿海的沙滩上,免票,所以晋言轻松地定位到了演出的具体地点。    只是,现场人山人海,晋言根本就挤不进去。她只能依稀地靠音乐和歌声去辨别,哪首歌是天空乐队演奏的,是秦天唱的,甚至连舞台上晃动的人影,她都看不清谁是谁。    气氛过于热烈,将近两个钟的时间里,台上依然激情嘶吼,台下依然吹哨尖叫,掌声如热浪般一波接一波。晋言竟然也随着人潮被挤到了离舞台较近的地方,可是……她的帆布鞋不知被谁踩掉了一只,连低跟袜子都一起不知沦落何方。晋言赤着一只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有时又直接踩落在别人的鞋子上,狼狈不堪。她想避开人群找回她那只意义非凡的鞋子,但人潮只推着她往前走,不许她退后。什么惊喜或惊吓,晋言已经不想再去猜测,此刻只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台上的演出此时已经进入尾声,最后似乎是几个乐队合唱压轴,舞台上站了一整排人。耳边传来一声声高分贝的“Sky,Encore!”,但他只是声声地说着谢谢,无意续唱。台上的人开始互相拥抱庆功,在各种打扮或狂野或时尚潮酷的男生中间,那个豪爽大气的女生尤为突出。    晋言看到了秦天。    淡定的面容,王者般的风范。他只是在关飞驰和他说话时,脸上的才有微微的笑意,就是那种,习惯性地微勾嘴角的笑意……    晋言还看到了,那个穿着吊带背心紧身牛仔裤、有着一头波浪长卷发,性感妖娆的女生,出其不意地走过去,和秦天拥抱在一起……他们到底抱了多久啊,好像才不到一分钟,但晋言觉得,时间一秒一秒地,怎么就过得那么慢呢……    女生所在的乐队里,那些还抱着乐器的男生,看到这个场景就乐了,不忘即场演奏,使气氛更往更劲爆的趋势发展,台下正四处散场的人,都加入了戏谑行列,或吹口哨或继续尖叫,纷纷停下来看好戏。    那些震耳欲聋叫喊声仿若迷离的回响,在晋言耳边变成了奇怪的声音,忽远忽近。突然觉得,台上那个满身光环的秦天,怎么就离她那么遥远,好像曾经那么近的距离,都只不过是她发的一场梦……身旁的人潮又挤了过来,一只硬胶鞋底一下子就用力地踩在了晋言赤、裸的脚背上,晋言吃痛地低叫了一声,很痛,但好像痛的不是脚,而是身上哪个地方在痛,但到底哪里痛呢?她不知道……眉头一皱,眼眶一热,温热的眼泪就顺势流了下来……    此时舞台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大概就只有天空乐队的成员了。与大家的热情高涨相比,他们的表情却是相当的不耐烦,大麻翻白眼柴宁磨牙关飞驰冷笑,而秦天,却是在面无表情的脸色下,眼底闪过一抹怒意。一开始只当是终场演出后礼貌性的拥抱,以往这种礼节他是能避则避,今天既然出其不意,也就顺着大家的节奏意思一下,没想到他们要这样玩。他皱了皱眉头,有些用力地拨开扣在脖子上的双臂,低声说出的Sorry已是达到忍耐的极限。    秦天自然地侧了侧身子,与她拉开距离,刚想收起手上的吉他准备退场,却在无意识地往台下散场的人潮一看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心头一颤,不可置信地定睛再看清楚些。    此时照射在舞台上的大灯已关掉,所有灯都打落在散场的人潮里,站在人潮中央低着头一动不动的身影,尤为显眼——是她!    秦天把手上的吉他扔给身后的关飞驰,敏捷地跳下一米多高的舞台,大步流星地迅速向那个身影走去。正当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疑惑着他的行为时,他已走近了晋言。    “言言?”秦天还是不太确定地叫了声,但,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呢,虽然她低着头,长发遮脸,即使如此,他还是可以肯定,就是她。    此时的晋言,尴尬极了。她大老远跑来,本来是想给他惊喜,如今却此般狼狈出前在他面前。晋言把没穿鞋子的那只脚往沙里蹭了蹭,希望能掩饰得住,但细白的沙浮在白嫩的脚丫上,那抹被踩到的暗红越更触目惊心。    怎么办……晋言一时没了主意。她知道秦天走下来了,却不敢抬头看他,因为,太丢脸了……而且脸上还有没擦干的眼泪。    晋言本想就着长发作遮挡,伸手擦干眼泪再抬头的,没想到刻意压抑的那声低低的,抽泣过后浓重的鼻音,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窘境……    “怎么了?”秦天想伸手抚开她的长发,却被她巧妙地别开了脸。他的心愈更往下沉,上前一步,站得更近了些,再度伸出手拨开她的长发,支起她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当看到那双哭红的眼睛时,秦天向来深渊般看不出情绪的眼底,难得地,闪过一抹慌。他用另一只手,迅速而有力地揽过她的腰身,把她紧紧地抱到自己身前。    晋言皮肤本来就透薄,而刚刚又憋了一阵气,此刻除了眼眶微红外,双颊鼻尖以及贝壳般通透的耳扇,全都染上了微红,格外的惹人怜。她敛着眼眸,始终不知道如何面对秦天。    秦天一直没问晋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低沉着声劝慰,怎么了。他一直问她,怎么了,怎么哭了。语气从疑惑到担忧到心疼,最后终于不问了,直接吻上那双紧抿的红唇……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繁华与喧嚣全部褪去。海滨小城,盛夏之夜,耳边是温柔的风声,以及海水拍击沙滩的浪潮声,高高的探照灯打落在热吻的两人身上,光影如晕,沉醉如画。    一开始晋言还有些抗拒,却换来了秦天更为激烈的深吻,最后激烈慢慢平息,化成点点轻柔的吮吻。这个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温柔,同时还带着丝丝似有若无的疼惜,慢慢地,晋言就在这种疼惜中醉了……    好一会儿后,秦天才分开彼此,额头抵着额头,气息相闻间,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眸问:“言言,为什么哭?”    为什么哭啊,她要怎么回答呢?是因为被挤得太难受,又或者是鞋子不见了一只还被人踩痛了脚,还是因为,自己在那么狼狈的情况下,看到他和别的女生抱在一起……她要怎么答呢,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晋言,在秦天面前,怎么就那么娇气了呢。    “晋言,说话。”秦天语气里有着微妙的紧张,以及不容拒绝的威严,“再不说话,我就继续吻到你说话为止。”    “别……”眼光余光里多少能瞄到,此刻台上台下仍有不少人在围观,今天已经丢尽了脸,再进行公众表演她就不用活了。于是晋言随意地找了个借口,“就是……那个……沙子进眼了……”    还有比这个更差劲的借口吗!    看出了她的不安,秦天没再问下去,而是伸手轻抚了下她微红的眼皮,“那我帮你揉揉。”    似模似样地给她揉了下眼皮,秦天深沉的视线又落在她光、裸的那只脚上,看到上面那块清晰的暗红,心疼得声音愈更轻柔,“鞋子呢?”    “……不知道。”    “没关系。”秦天不动声色地,把她的脚从细沙从移出来,让她的脚直接踩落在他的鞋面上,抬头看她,扬起了今晚第一个算得上有温度的笑意,轻哄着怀中的人,“不见就算了,我们再去买一双,好不好?”    “不行呀……”晋言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这双鞋,是今年菲菲生日时,我和她一起买的情侣鞋……”    “情、侣、鞋!” 在听到这三个字时,秦天咬牙切齿了。    晋言有些心虚,但还是扯了扯他的衣袖,对他低声说,“那时你又还没出现,我和菲菲就是买来玩的,当作纪念……我们去找回那只鞋,好不好?”    秦天看着她扯在他衣角上那只固执的小手,叹息一声,“算了,回头再和你算账。”    此时那些围观的人也不忍打扰这对温言细语的情侣,时间也晚了,所以基本上看一会热闹就散场了。而台上那些人也没什么立场跑下来过问些什么,于是都带着或疑惑或兴味的心情往旁边的海滩美食城办庆功去了。主办音乐节的几个主力人员再三交待天空乐队其他成员:一定要让Sky来参加庆功宴,这场聚会没他不行。    最后三人也走下舞台,大麻痞痞地扬声笑,“两位,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秦天头也不回地发号施令:赶紧给晋言找鞋子。    晋言同学:“……”    关飞驰同学:“……”    大麻同学:“……”    柴宁同学:“……”    于是,那晚不甘心离开,留下来继续围观的那些人,都能看到如此滑稽的一幕:    台上风光无限的天空乐队成员,一个两个三个,正弯着腰,在被遗弃了一大片荧光棒的沙难上,为一个女生在寻找那只被踩丢了的鞋子……    而天空乐队的实力主唱Sky……此刻也正背着那个女生……在找鞋子…… 21|吃了点醋   离他们不远的美食城里,那些正待庆功的人频频向他们看来。晋言有些不好意思,她在秦天背上蹭了下,“他们都看着呢,你快放我下来。”    “你脚受伤了。”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也算受伤吗……晋言囧,“可是,我觉得不好意思。”    秦天用脚拨开几根荧光棒,发现里面并未藏着晋言那只鞋子,于是又往前走到另一个地方,认真细致地找,听到她如此说,不禁轻笑了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里谁不知道你是我女人。”    晋言:“……”    柴宁大麻关飞驰也找不到鞋子,干脆拿了个大麻袋,拿着夹子夹起沙滩上逛欢过后留下的垃圾。他们走过的地方,就还原了一片纯净的沙滩。看到这个画面,晋言情不自禁地,心生感动。要知道,天空乐队其他几个成员,也是要貌有貌,要财有财,要个性有个性的,这样的人往往都不拘小节张狂自我,能有这样可以说得上乖巧自觉的环保行为,实在难得。    晋言那些莫名失落的情绪此刻已退了一大半,她有些俏皮地在秦天背上轻哼着小调,“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善良的孩子……”    听着她在背上欢乐地半哼半唱,担忧了好久的秦天才松了口气,他弯起嘴角笑了笑,打击她,“跑调了。”    晋言不理他,又换了一首,“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心里面有些思念,思念着你脸……啦啦……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啦啦……”    唱到这里,晋言伸手到前面,往他脸上掐了一下。    秦天竟然没有避开她的“魔爪”,一脸笑意地任由她胡作非为。    就这样,当晋言在秦天背上,光着一只脚,穿着一只鞋,晃悠着哼唱着时,秦天终于不辱使命,找到了那只几乎被埋末在沙里的鞋子。此时,晋言抬头一看,发现已经来到美食城这边了,然后回头一看,离舞台一千米不止了……莫不成这鞋子还长了脚自己会跑不成?    庆幸的是,鞋子跟袜子还连在一起,这是约好了共同抛弃它们主人的节奏么……    秦天提着鞋子,把晋言放在美食城边上的一块石头坐下,然后弯下腰,刚想给晋言把鞋子穿回去,晋言就吓了一跳,赶紧把脚缩了缩,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我自己来吧,你这样会掉粉丝的。”    晋言心里是甜蜜的。她从没想过,会有一个男生,甘愿弯下腰来,给她穿鞋子。他有这样的心就很难得了,没必要让他当着那么朋友或熟人面前,做这么没面子的事。    其实被吓到的不仅是晋言,在场的这一大票声名在外的资深音乐人,或小有名气的青年乐队成员,又或者是出钱出力的主办方策划者,都被这样的情境震撼到了。应该说,从刚刚Sky跳下舞台奔向女孩那一刻起,以及接下来的一连串动作,都把他们震撼了。    Sky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某种程度上,他不傲慢不张狂,甚至客气有礼,有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待人方式。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以秦氏的财力加上他自身的才气,秦天还能做到这样不恃才(财)傲物,已是具备了极高的个人素养。然而,Sky又是个难以真正亲近的人,相识这几年合作下来,除了对自己乐队几个兄弟多些肆意的言笑外,还真没见他过于放纵的一面。    今晚CC过去拥抱Sky时,他们是乐见其成的,于是助兴把事情闹大点儿。CC是他们这个圈子里难得的才女,有才有貌,为人大气豪爽,她对Sky那点小心思也从不刻意藏着掖着,都是大方拿出来当会事儿的。所以当网络上疯传Sky有了个小家碧玉的女朋友后,他们都为CC感到不值,总觉得,就应该是CC这种集才华、性感、美貌、个性于一身的女孩,才配得上Sky。    可惜,今晚这一幕看来,CC是真的没戏了……    他们又何曾见过,Sky用这般柔情似水的耐性,温声细语地哄一个女孩子。那个场面美好得,甚至会产你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天空乐队的其他三人已在露天酒席上落座,把视野最好的两个位置留给秦天和晋言。此时三人正笑眯眯地远远围观那对情侣——这戏还真是百看不厌啊。    座上,“非”乐队的主唱老柯轻咳了声。    CC是他们 “非”乐队的keyboard手,老柯当然维护,所以他故意把话题扯到那对情侣上,“我就说吧,秦天怎么好这口,小家碧玉小家子气的,哪里般配呢。按我说,只有我们乐队的CC,才能驾驭Sky这样的人。”    老柯平时大大咧咧惯了,说话也比较直。坐在他旁边的CC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别乱说了。尽管,她心里和老柯想的一样。她一直以为,她和Sky才是最相配的,无论是在音乐的共鸣上,还是在舞台配合的默契上……可惜,那又有什么用呢。她看着不远处那对似乎起了些无伤大雅的小争执的情侣,嘴角泛起淡淡的苦涩笑意。    大麻向来也是急性子,听到老柯这样说,心里就不舒服了,“我们头儿哪需要用女人来驾驭,女人对他来说是用来宠的。”    柴宁也不服气了,“他宠女人还是往心里疼往死里疼,外人见了眼红也是没办法的。”    关飞驰则冷笑一声,“小家碧玉怎么了,你睁大眼看看,你敢说他们不般配吗?”    在场都是见惯各种声色场合的人,此刻都往同一个方向望去——表面野性不羁实则沉稳大气的Sky,以及看似沉静乖巧实则灵气迫人的晋言,相不相配,只需看一眼,便有结论。再看天空乐队其它成员对女孩的维护,可见那女孩必有其过人之处,所以对晋言也越更好奇起来。    “大家都是开开玩笑,不必较真。”CC见气氛有点僵,立刻端起酒杯缓和,“今晚是我们音乐节庆功宴,也是天空乐队城市巡演最后一站,这么好的时光,就应该开怀畅饮!”    CC一举杯,氛围也再度活跃起来了,谈论的话题也被引导到音乐节上。    然而这边,秦天和晋言却依然有所僵持。    “不要动。”秦天抓着晋言的脚踝,坚持为她穿上鞋子,“是我给你穿鞋子,为什么还要顾及别人怎么想。”    “我自己穿!”晋言微窘,“你赶紧过去啦,他们在等你呢。”    按压着晋言沾了细沙的脚掌,秦天声音里有着心疼,“站了这么久,是不是很累?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我也有中场休息的,如果知道你来,我可以安排一个更好的位置给你,你就不会被挤成这样……现场这么混乱,我就是怕照顾不好你,所以才一直没提议你来,虽然,我一直都很希望你在场……你也不要误会,我和CC其实没什么……言言,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你什么都不说,我会担心……”    然而,在秦天低头絮絮叨念的过程中,令他很无奈的是,被他抓着的脚总是动来动去,似乎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某种因无法忍耐而迫切想要挣脱的感觉,他抬头,看到她似乎因憋笑而有些扭曲的神情,秦天深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亮光,“言言,怕痒?”    话毕,秦天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她脚踝上摩挲了几下。    “不是……”晋言拼命摇头,极力隐笑的嘴角却出卖了她。    “不是啊……”秦天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式的坏笑,他手指又假装无意地划了下她的脚底,“这样呢,不是怕痒吗?”    晋言终于憋不住,毫无节制地大笑出来,白嫩的脚丫在他的大掌下缱绻着,不断闪躲却又无法挣脱,最后不得不求饶,“不玩了,秦天,我不玩了,真的很痒……”    晋言发现自己的脚是敏感点,是在大二的体育课上,菲菲帮她压着双脚做仰卧起坐。那时也是脱了鞋子,被菲菲的手一碰到脚,晋言就笑得停不下来,搞得一帮同学莫名其妙。    此刻秦天见晋言得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终于收起玩心,三两下拍干净她脚上的细沙,给她套上袜子,然后在给她穿鞋子时,扯鞋带的力气有点大。    晋言看着就心疼鞋,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呢,“秦天啊,鞋子和你没仇吧?”    “是我和鞋子有仇。”忿忿声音。    秦天利落地给她绑好了鞋带,然后拉着她站了起来。晋言站在高了一截的石头上,秦天则站在沙滩上,所以二人刚好能平视。秦天仔细看她,低哑的声音似笑非笑,“好想探寻一下……你身上还有哪个地方是敏感点。”    晋言还真怕他当场做出些什么动作来,赶紧圈住他的手臂,却没发现自己这样的主动瞬间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秦天动容。    “言言,今天在舞台上看到你时,我很惊讶,也很开心。后来,看到你哭,脚被踩伤,我又很心疼……但我还是很开心。我已分不清是开心比心疼多,还是心疼比开心多……现在看到你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就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秦天声音轻柔,伴随着凉凉的夏风,像被唱碟机过滤过一样,低回地响在晋言耳边。    这样就够了。晋言想,什么都不必说了。    “我必须过去和他们打声招呼。你和我一起过去好不好?”秦天征询地看着晋言。    反正今天的糗都出够了,也不争在一时了,于是晋言点了点头,和他牵手并肩走过去。    座上其他人都劈酒去了,晋言见小圆桌上就坐着天空乐队那三只,不禁松了口气。    才刚落座,大麻难得细心地看到了晋言微红的眼眶,不忘调侃,“咦,国宝的眼眶红红的。头儿你欺负她?”    “不是。”秦天气定神闲地笑睨晋言一眼,“她沙子入眼了。”    “……”正喝着酒的大麻呛了一下,“靠,难道这里也有沙尘暴!”    柴宁嘀咕一声,“这借口还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关飞驰神情温和,似笑非笑,“吃了点醋,红一下眼眶很正常。”    秦天眼神清亮地转头看晋言,“真的是因为吃醋吗?”    “咳……”晋言囧了,在秦天耳边低声说,“真的是沙子入眼了,不是吃醋啊。”    “嗯,我知道。”秦天神色依旧,“这里风大,沙子入眼很正常。”    晋言:“……”    不一会儿,柴宁蹲在一个角落打电话,而秦天和关飞驰则被一些资深前辈抓着敬酒去了,走开时秦天不忘交待边上的大麻:照顾好晋言。    大麻领旨,带着这个“崇高使命”往晋言的方向蹭近了点,笑嘻嘻地对晋言说,“我说国宝啊,你不用担心,头儿是我们这个圈子里出了名的唐僧。所以你这醋还真是白吃了啊。”    “哦?他是唐僧……”晋言也笑嘻嘻看大麻,故作惊讶,“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八戒?”    大麻顿时泪流满面,怎么就有种好心被雷劈的赶脚呢…… 22|海滨之夜   抽烟、文身、爆粗……烟雾缭绕中,甚至混杂了一些肆意的色、情笑话。    这个圈子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    晋言坐在角落里,打量着那些此刻正疯狂笑说的人,深深感受到,秦天所说的混乱。当然,混乱只是一小部分,大部人看起来,都是一副先锋音乐人的姿态。比如,秦天此刻所处的小圈子。秦天置身其中,稍嫌清冷,却也不冷场,因为不停有人和他说话,他说话时,那些人总会静下来认真听。    晋言又看了眼与秦天相邻而坐的关飞驰,以及终于打完电话的柴宁,对身边的大麻说,“大麻,你们看起来挺正常的。”    大麻知道她指的是哪一方面,他笑了笑,看向秦天的方向,“一个乐队是黑还是白,精神领袖很重要。我们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柴宁走了过来,“国宝啊,我们一般都是打过招呼就走的。应该差不多可以走了吧,我看头儿在那儿有点不耐烦了。啧,这帮人少了Sky就跟没了妈似的,硬拉着他不放。”    晋言看过去,果然看到秦天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往这边看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突然那边不知在起哄什么,秦天往这边走过来,那帮人也一起跟着走了过来。    “Sky,不带你这么玩的,带了人来,却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就是啊,还让柴宁大麻层层把关,守护得真够严实。”    “阿关你也真是的,Sky都够急切的了,你还一直打断我们说话,催促他走,真不够朋友……”    ……    秦天站定到晋言面前时,习惯性地拨了拨她的头发,“等得累了吧,我们可以走了。”    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此时拍了拍秦天的肩头,笑说,“提前走可以,规矩不能不遵守。”    “没问题。”看得出秦天对他有所尊重,他拉过晋言,转身对中年男人说,“凡哥,这是晋言。”    “你这小子,一下子从和尚变凡人,还真够轰动的。”明哥对秦天调侃了几句,又转头向晋言有礼地打招呼,“晋言,你好,我是李凡。”    晋言一下子认出了他是知名音乐人李凡,忙不迭地对他说,“凡哥,你好。”    然后,晋言就明白了刚刚明哥所说的“老规矩”——就是这一大帮人,必须集体轮流射飞镖,输掉的人则要接受惩罚。    大家都是玩惯了的,一轮下来都射得不错。镖盘虽大距离却远,所以基本上没有正中红心的,但接近红心的倒也有不少。就连在场的几个女的,都不输势头,甚至投得比男的好。    最后轮到秦天时,大家都有些期待地安静下来了。    秦天气定神闲地试了下铁镖的手感,刚想射出去时,手又收了回来,众人被他的假动作耍了之后,大笑着“切”了声。    秦天微扬嘴角,转头对身边的晋言说,“言言,你来?”    本来安静站在秦天身旁的晋言突然被点名,有些窘,“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秦天握起晋言的手,把铁镖交到她手上,然后手把手地教,“放心的射,输了我来受罚。”    晋言汗,他这样说,她更不放心了好吗……    后面隐隐传来关飞驰低低的笑声,“国宝啊,当众秀恩爱什么的,Sky为了帮你赶情敌,还真是不遗余力。”    大麻柴宁呜咽一声,“头儿所向披靡的战绩,今天就在国宝手上划下句点了。”    晋言咬牙:这三人,还让不让她发镖啊!    可惜镖在手上,不得不发……    最后……    结果是……    绝对的……    输得太彻底了!    看着落在靶子上,比众人的镖远出一大截的成绩。晋言欲哭无泪。    众人看成绩从未试过低于前三的秦天,如今成绩竟然是最后的一个,都乐呵得不得了,都跑到晋言面前道谢,“美女,谢啦,今天帮我们报仇了!”    晋言苦着脸看秦天,“你以前都是赢他们的吗?”    “嗯。”秦天嘴角依然挂着笑,他伸手抚了下晋言的眼皮,状似认真的笑说:“果然是沙子入眼了,体力不行,视力也不怎么好。”    晋言:“……”    秦天你有必要一整晚都把“沙子入眼”挂在嘴边吗!    就在众人按惯例给秦天倒来三大杯啤酒时,站在众人中间的CC突然扬声说,“唱歌吧。输掉的人罚唱歌。而且,谁投的镖就必须罚谁,我们老早定下的规矩,不能破。”    在场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与其说这是CC对晋言的刁难,还不如说,她是在作最后一博——用自己最擅长的音乐才华,去与晋言PK 。    Sky,我能给你的,她一定给不了你。    CC在这堆人当中有着颇深的影响力,众人一下子就倒戈了,纷纷起哄让晋言唱歌。    秦天眼神微冷,不过他有太多的方式震住这个场面,只是当他刚想说些什么时,晋言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在他耳边,轻声地说了句与此刻情境不太相符的话,“秦天,我配得起你。”    “你当然配得起我,也仅只有你,但这不需要外人来肯定。”    “我只是想让自己更加肯定。”    秦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好,我给你拿吉他。”    众人围成一圈,饶有兴味地看着坐在中间的晋言。    CC坐在人群中,紧抿着唇。    秦天抱着调好音的吉它递给晋言,轻声问:“想唱什么?”    晋言微微笑,“你想听什么?”    “想听……”秦天敛了下眼帘遮住眼底的亮光,“你最想唱的歌。”    “好。”晋言拨动乐器,一串清逸的音乐瞬间从指间流传而出。而征服了所人的,却是那空灵干净的歌声……    风扬起了你的黑发    你不经心地甩过鬓颊    笑可以天然地飘洒    心是一地草野    唯一的家乡    是我从不能朝仰的远方    夜晚你含泥土的气息    纯然原始的粗犷    冷地热着的眼神消长    你握有誓言般的梦想    即不能停止流浪流浪    ……    当晚在场的人,尤其是这帮歌喉至上的音乐达人,大概都忘不了这晚的这个画面——女孩黑长的头发随风轻扬,脸上始终有着若隐若现的笑意,素色的穿在映衬着她身后漆黑无边的海岸,仙气顿生。干净的吉他声加上她那空灵的歌声,极具穿透力地在飘浮在海滩上那些原本浮躁的空气里,盘旋着,盘旋着,最后丝丝入扣,绕进了人们心里去……    这场闹剧,最终以CC大方地向晋言握手说“我CC心服口服”而落下帷幕。    ……    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晋言对秦天所说的“这么晚了订不到房,你和我住一间”深信不疑,然而晋言同学你有所不知,这家酒店其实就是关飞驰家开的好吗……    所以当晋言在酒店浴室里洗澡时,外面的房门被敲开了,关飞驰推着秦天的行李箱站在门外,忍不住调笑,“虽然音乐节人多,加上这个时候也不早了,但让酒店经理腾个空房出来给国宝住,这个权利我还是有的。可是啊Sky同学,你骗人家说没空房就算了,还临时换豪华套房,居心何在啊你!”    秦天拉过行李箱,无视他的调侃,一本正经地对关飞驰说,“居心就是,她今天让我感动得想要以身相许了。”    在听到关飞驰更肆意的笑声之前,秦天“呯”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而在浴室中纠结着的晋言同学,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这一晚两人也并没有成功地“以身相许”,但大概……和真正的“以身相许”相差不远了。那什么之后,晋言红着脸趴在秦天身上,浑身都浮着一层细密的汗……    急促的呼吸间,声色可闻。    晋言心跳持继以打鼓的状态在叫嚣着,有些难为情地,轻声说,“你让我下来……”    “再等一会儿……”秦天揽在她腰上的手又紧了紧,声音慵懒缱绻,“言言,我们大概什么时候才‘准备好’?”    “大概……毕业?”    “恩。”还有大半年……    最后晋言心跳都稳下来了,困倦得快要睡着了,才意识到秦天放她到床上躺好,黑暗中摸索到被弃在床边的睡衣,给她穿好,然后吻了吻她的额头,他自己则穿了背心运动短裤进了浴室……    晋言红着脸想,自己是不是太矜持矫情了?可是,就是觉得,好像太快了……    秦天再次躺回床上时,长臂一伸就捞过晋言,让她躺在自己臂弯里入睡。晋言并没有睡着,她侧着身子,动了一下,就被秦天按住,问:“怎么了?”    “……我想喝水。”    秦天打开壁灯,跳下床去给她倒温水,拿着水杯走回床边时,就看到晋言半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睡衣欲哭无泪的表情。    晋言泪:她的睡衣穿反了!    “噗……”史无前例地,Sky同学喷笑出声,嘴里含着半口水,呛到不行。他笑着走过去宽慰此刻很有杀人冲动的某位姑娘,“言言,你看,不如,我帮你脱了,把睡衣反回来,再给你穿上?”    “你滚开!”晋言恨恨地手握成拳,用力捶打近在眼前的胸膛。    “好了好了,都三更半夜了,今天你也累惨了,赶紧喝了水睡觉。”秦天半搂着她,限制她手上的动作,把水杯递到她唇边,喂她喝水。    晋言就着他的手大口大口地喝了一整杯温水,然后推开他,自己跑到浴室里把睡衣穿好。拧开水龙头洗手时,看着凉水从手上流过,想到刚刚在黑暗静夜里碰触过的温度,脸一下子又红透了……    第二天清晨将醒未醒时,晋言总觉得脸上痒痒的,她嘀咕一声,“娘,你让我再睡会儿……”    秦天抑郁了……    最后,秦天用一个深吻证明:他真的不是她娘。    巡演已结束,此时大麻柴宁关飞驰也自动回避不做电灯胆,所以两人一下子就有了久违了的二人世界。还有一个星期才开学,本来秦天提议在这座海滨小城多玩两天,但晋言貌似真的有惧母情结,她还是赶紧回去吧……    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秦天拉着晋言跑了一趟百货商城,当一双和秦天一模一样只是码数不一样的鞋穿在自己脚上时,晋言哭笑不得:他果然还在妒忌她和菲菲的情侣鞋啊……    可惜,这个以甜蜜开始的暑假,最后却有了个不太愉快的收尾,因为和秦天在购物大楼的顶楼的高级餐厅吃饭时,晋言遇到了那个人……    那个楚家找回来继续家业的养子。    那个楚语名义上的哥哥。    那个,被晋言列入黑名单,看见就觉得讨厌的人。    那个信誓旦旦不承认她是楚家人,近年却又频频冷着脸出前在她面前的人。 23|楚家萧寒   其实晋言觉得窝心兼好奇,回想最初秦天强吻自己时,简直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的架势,那时自己都被他气哭了。以前觉得秦天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霸道气场,抬一下眉毛扬一下嘴角,就已是给是千军万马纷至踏来的感觉了。可是在XX的这件事上,她连续叫停了两次,他就真的可以停下来,不给她施加任何的压力……    草堂那一次还好,毕竟是一时把控不住的冲动,双方都不想过于急切。然而昨晚的这一次,怎么都觉得是有预谋的……好吧虽然昨天是她主动大老远跑来送上门的……但是明明两人都裸|裎相见了,只是最在后发现她还是有那么一点迟疑那么一点困惑那么一点不确定时,他暗哑地轻笑一声说:“言言,本来我想以身相许的,不过也没关系,我们再等等……”话毕就牵起她的手,抚上他的脸,半是强迫半是引诱地从脸到颈项到胸膛一路往下……    可是怎么就觉得,这比他原先预谋的更让人脸红心跳了呢……    想到这里,晋言手心发烫,和秦天紧牵的手不停冒汗。    秦天有所觉,转头看她,用另一只手擦了下她额角的薄汗,“很热吗?手很烫。”    这下晋言连脸都红了,整个人在炎热的夏天还像个火球一样,往外冒热气,增加城市的气温指数。    静观她神情的秦天,笑意有些深。    他从晋言背包的侧袋里掏出纸手帕,轻轻地擦了擦晋言脸上的薄汗,然后又在自己包里掏出随身带的水杯,倒了杯凉水给她喝。做完这一切之后,晋言终于觉得没那么热了,以为秦天不会再问下去了,他却突然就低下身在她耳边说:“晋言,我突然间知道……你刚刚在想什么了。”    轰……晋言的小宇宙高温爆炸了。    “我……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能停……”脸红如滴血。    闻言,秦天笑了笑,拉着她穿过广场往购物大厦走去,直到走到了有空调的地方,搭上了直达顶楼美食餐厅的电梯后,看着两人在观光梯透明玻璃里的倒影,才气韵轻柔地答她:“我要的,又不是一时的快乐。”    后来情感专家菲菲女神分析:一般情况下,女生到了这程度还不愿意给,要么是觉得感情不够稳固、安全感不足,要么就是矫情。很明显,你属于后者。    晋言磨牙:你滚。    菲菲女神大笑:我这不是已经滚到大西北了么。    晋言:我是叫你滚回来。    菲菲:……不过呢,折磨一下Sky也好,他太得天独厚,挫挫他锐气什么的,这种“光荣使命”也只有你才能完成。    晋言无语:貌似他也并不觉得受挫。    菲菲默然,叹:你家这位果然够内心强大,估计是把调情当乐趣了。    晋言:……    好像……还真是……    晋言很少在这么雅致的餐厅用餐,她和方菲菲向来都是遍寻城里地道的美食小店,从街头吃到街尾,乐此不疲。不过此刻身处格调高雅餐厅里倒也不会不自在,特别是对面还坐着这位吃得了路边摊又hold得住高贵场所的某位人物。晋言看了眼某人清俊的侧脸,叹:唉,要不要这么帅……    秦天的反应是,转过脸来,大大方方地让晋言看正面,还单手支起下巴,眉眼带笑,一副任君挑拣的姿态。    晋言扭脸:Sky同学要不要这么恶趣味啊你……    秦天嘴角隐笑,拿起服务员递来的餐牌开始点餐。    餐厅里位置不多,距离较远,每个位置都有精美的雕花屏风相隔,既保留客人的隐私空间,又不会阻挡到落地玻璃窗外居高临下俯瞰全城的视线。晋言很喜欢这种复古风格的幽静环境。    就是觉得,自从进来之后,背脊发凉。这里的气场,不太对。整个午餐下来,晋言都吃得有些心神不宁。秦天倒是不太在意,以为她是刚刚被外面的高温热到了,所以点的菜都偏清淡,慢慢地陪一脸散漫的晋言耗时间。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晋言放下筷子,刚想端起玻璃杯杯喝点水时,就看到在自己身边屏风阻挡不到的地方,掉落一只黑色Prada男士钱包。本来厚重的地毯足以消音,但钱包掉落的地方离晋言实在太近,想不注意都难。    晋言弯腰捡起钱包,对几步之远那个西装笔挺的身影说:“先生,你钱包掉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易辨。    笔挺的背影一顿,然后名贵的手工皮鞋在厚重的地毯上迟疑了两秒,长腿开始向这边迈来,就在此时,晋言看清了那张脸——刀刻般的五官上面无表情,眼神淡漠,薄唇紧抿……    晋言轻皱眉头。    拿着钱包的手僵在半空,然后被冰凉的指腹划过手背,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钱包已经转手了,那人连声音都是冰冷的,简单地说了声“谢谢”,然后神色自若地把钱包放进口袋里,转身往原来的方向迈步离开,依稀听到他身边的男子打趣笑道:“萧寒,很少见你这么大意。”    那道冰冷的声音回:“的确很少,偶尔几次,也因人而异……”    晋言收回视线,有些出神,也觉得意外,怎么好像隔一段时间就要遇一次这个人。不过更疑惑的是,这一次,他竟然收起了刁难讥讽,直接把她当陌生人……突然感觉到什么,晋言抬头,便发现秦天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并且语气有些凉飕飕地说:“继续。”    晋言懵了,“呃?”    秦天:“你继续把我当空气。”    晋言:“……”    秦天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着,看似随意地问:“说吧,刚刚为什么皱眉头。”    晋言没想到这个小节细他也注意到了,她不答秦天,反而说出自己的疑惑,“楚萧寒把我当陌生人不奇怪,因为他向来与我不对盘,可是,你们秦楚不是世交来么?”    秦天对于晋言又开始划分家族界线有些无奈,“一向是大哥和他们打交道。”    其实,楚萧寒也没有把他当陌生人,刚刚那个短暂交会的眼神,算是打过招呼。然而,也正是那个不同寻常的眼神,令秦天深思: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他却已读到楚天寒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内容……    秦天拉过晋言放在桌面上的手,轻握在手中,问:“你讨厌他?”    晋言无奈:“他真的不讨人喜欢。”    “很好。”秦天轻勾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就继续讨厌下去,别放松。”    晋言:“……”    秦天越过桌子,另一只手轻轻抚她的脸,“把所有讨厌都扔给他,把所有喜欢都留给我。”    晋言隐隐觉得,秦天好像生气了,但是,又不是生她的气。    难道……生楚萧寒的气?    回去的车上,晋言一如既往地睡觉。    此刻却只是合眼假寐,因为她清晰地想起了一些往事。    晋言记得,楚萧寒最初被领回楚家时,已是异于常人的沉默寡言。    楚家老爷把她和楚语叫到跟前,郑重地说:“以后他就是你们哥哥了,小寒,你也要照顾好妹妹们。小言小语,赶紧叫哥哥。”    那时楚语一把上前,抱住他的手臂笑眯眯地叫,大哥哥。    她却软糯怯懦,怎么也叫不出口。    那时她们3岁,他10岁。    后来,她总会有意有无意关注这个意外到来的大哥哥。他不爱说话,也不太理人,常常一个人在院子里的石阶上,一坐就半天。他好像很伤心,却又什么都不愿意说,孤独、倔强、淡漠,不打扰人,也不准人打扰。    那时小小的她总嫌楚语吵,就偷偷地跟在他身后,静静地坐在后面的石阶上看他。    不久,她即将被送到晋亦是身边。离开前那天,她把积攒了好久的水晶糖果放进一个玻璃罐里,带上每天都要抱着睡觉的布偶小浣熊,递到他面前。    水晶糖果一天一颗,存了好久。因为爷爷怕她们蛀牙,每天只派发一颗糖果给她们。布偶小浣熊则是爸爸买给她们的,她的是米色浣熊,楚语的是棕色浣熊……    年幼的她把自己认为最好的礼物放到他面前,怯生生地说:“大哥哥,有了它们,你就会开心了。”    没想到他负气地一挥手,打掉了她手上的玻璃罐,玻璃罐砸在了石阶上,“哐”的一声碎了,水晶糖果散了一地,玻璃片也碎了一地。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却不吵不闹,而是也负气地把米色浣熊扔在了玻璃碎片与糖果上面,倔强地,扭头就走了。    把自己认为最美好的东西呈现在一个人面前,去遭到嫌弃,不得不说,她幼小的心灵里,多少留了些阴影,她对于好看的男孩有“脸盲症”,过目则忘,大概也和这种心理阴影有关。    后来……后来大概有十多年没见过他了吧。她也渐渐地忘记了这个人,应该说,是忘了他的样子。    偶尔有一次提起楚家,她才从老娘那里得知他的身世。    原来他的父母和楚品廷一起在那趟飞机上失事了。楚品廷即她的生父,和萧氏夫妇均是世交好友。萧氏夫妇出事后,留下一个10岁的儿子,旁系亲戚霸占了萧家全部家产。在“白头人送黑头人”的悲痛中,楚老爷子在这场家族斗争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顾念儿子与萧家的情谊,也想到楚家需要一个男的继承者,于是收养了萧寒。    为了继承得更名正言顺一些,防止像萧家那样家产被旁系亲戚侵吞,楚老爷子把萧寒冠上了楚姓。    再见到楚萧寒是在高一那年,机场里,丽子到北京读卫校,她来送机。然后晃悠回去,经过客服台时,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听到一把声音,淡漠冷然中,透出一丝紧张:“请问日本飞本城的航班为什么一再延机?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请帮忙查查,我妹妹楚语在机上……”    楚语啊……    她多少有些好奇,就往那个方向看过去,猜测他大概就是楚萧寒吧。原来他长成这个样子了啊,利落的平头衬出轮廓分明的五官,身影修长健硕,搭配内敛时尚的穿着品位,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尤其吸引人。这些年其实她也在一些花边新闻里听闻这个年纪轻轻的“养孙”接管了楚氏,还经营得有声有色,如今看来,的确成熟稳重、淡漠成风,很有人商场精英架势。    她真的是纯粹出于好奇,就站在远远的边上看着,想等等看,有没有那个楚语出现。    没多久,一声清亮的“哥哥”吸引了淡漠男子的注意,看清女子后,他难得地,扬了个笑容。虽然看不到正面,但她猜测,那个人应该就是楚语吧。因为她身上,流着和自己一样的血液。没想到,小时候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楚语,如今长得独立随性,混身上下都散发一股率性的感染力。    他随手接过楚语的行李箱,两人神色自然地并行走远。    作为楚氏新一代接班人,他亲自来接机、亲自询问,不采用任何特权。真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妹啊。她观摩完毕后,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正想转身回家,没想到就接收到一道视线。    楚萧寒突然转头,向她这边看过来。    神色复杂。    晋言赶紧把自己埋入人群中。    没想到在那之后,她就经常“偶遇”这个楚萧寒了,频率不高,但每次都不愉快。    高二的一个周末自习课上,同桌佳佳挤眉弄眼地对她说,“晋言,外面有个很帅很帅,又很冷很冷的男人找你。”    很帅很帅?很冷很冷?    她走出外面,就看到倚在树下低头沉思的他,不太确定地走近后,就看到了他抬起头时凉薄的面容及淡漠漆黑的深眸。她脑子前所未有地高速运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是谁,声音却出奇的淡定,“请问是你找我吗?但我不认识你。”    他“呵”地冷笑一声。    她觉得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想转身走回自习室。没想到他突然就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冰冷,“你确实不必认我这个所谓的哥哥……”    想起了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娘亲,她立刻划清界线,“我不是楚家人,也不是你妹妹,请你自重。”    他声音更冷了,却也多了几分认真,像是在宣布,“你不是我妹妹,我只有楚语一个妹妹。”    那还有什么好纠缠的呢。晋言用力挣脱开,快步走回课室里。    姑且不去探究他为什么来找她,她只是暗暗下决定,为了娘亲着想,不要再碰到这个危险分子了。    只是没想到,后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不同场合遇见他。有时候她转身就走,有时候会在他冰冷的威胁下站定好一会儿,因为他说,“你如果此刻走掉,我立刻就去找晋亦是。”有时候他又会莫名奇秒地说,“你应该多回楚家走走,也许……那里有人想念你。”又或者沉默了半天才说,“爷爷让我来带你回去。”    他出现在她面前,有时候好像就只是说几个无关紧要的话,有时候却是“命令”她回楚家,比如在她刚上大二那一次,他似乎喝醉了,冬夜的冷风从他身上吹来一阵阵酒味,他的大手用力圈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往路边的车子走去,声音少了平日的淡漠,多了一些凌厉与坚持,“你跟我回楚家,你跟我回去,你不该走的……”    她怕了,也哭了,他就放手了。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再出现过在她面前。    当然这些她从没告诉过晋亦是,告诉她,只会让她更担心。    后来,秦天出现,也是霸道蛮横的姿态,同样是“秦”、“楚”这些敏感字眼,同样是会令晋亦是不安的“危险分子”,她却轻易地放下了防备。因为,还是有不同的,楚萧寒的出现,会令她惶恐,而秦天的出现,却能令她越来越心安。    她想,这大概就是心对于“喜欢”与“讨厌”,最真诚直接的判别吧。 24|损伤惨重   没多久,晋言就再次把楚萧寒这号人物甩脑后了。因为,开学了……    晋言觉得,这次开学,自己被围观得更彻底了,回到学校无论走到哪里,到饭堂打份饭,到图书馆借本书,到课室里去上课……回头率都是杠杠的。同班的同学更是不止一次地调侃,“晋言你这暑假过得真是滋润啊,能和你成为同班同学,我自豪感一下子飙升。说来听听吧,全民围观的恋爱滋味如何?”    甚至连历史系老教授都不放过她,下课的时候,平时严肃到只管吹胡子瞪眼的老教授都忍不住把她叫到讲台上。晋言以为老教授有作业安排,因为她平时上专业课特别认真,和老师们探讨得比较多,所以会多出很多额外的作业。    可是当晋言移步到讲台时,老教授用手推了下滑到了鼻尖上的眼镜,很认真地打量晋言好一会儿,严肃的脸上出奇地染上了笑意。他递给晋言一个有些年代的小木盒,说,“帮我给把这个交给秦天,这是秦老爷子要的东西。”    晋言懵了:“啊?”    “秦天没和你说吗?” 老教授笑得越发慈祥,“我是他舅公。”    晋言的语言能力只能发单音字了:“啊……”    “说起来秦天还来旁听过我的课,可惜这小子实在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公然在我的课堂上睡觉,我都看不过眼了,那天就提早下课了。”老教授像突然想起什么,“啊,对了,他那天好像就坐在你旁边的位置上。”    晋言想起来了,那天她手还被他牵了,然后她在他手背上画了只乌龟。    大四之后,秦天在学校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因为秦晟急着去斯里兰卡追老婆,慢慢地把一些事业转移给秦天。秦天虽然是商学院出身,但兴趣不在这个点上,所以算不上经营出色,也只是暂时应付。他其实并不是事业心特别重的人,不像大哥秦晟这样的企业家,也不像二哥秦睿这样的科学家,更不像父母那样四处探险……能做一些感兴趣的事,比如音乐,能和喜欢的人过日子,有空多到草堂陪陪爷爷,就够了。    开学之后,秦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天空乐队其它成员,策划帝会一二楼音乐部落的演出情况。很多时候他都是捏准了下课时间,就开着他的路虎回学校,接晋言出来吃饭,或者是在学校食堂里解决,然后逛校园……后者通常会被晋言直接拒绝,被拒绝的次数多了,秦天终于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被自己的女朋友嫌弃了!    晋言:“和你手牵手逛校园,我总会有种Z大顿时变成动物园的错觉。”    秦天:“嗯?”    晋言:“围观者太多,还不用门票,还直播,收视率还不错……”    秦天:“……”    所以后来约会基本上都在外面进行。    这天,秦天正在和秦晟在帝会“谈判”,秦晟希望秦天接手秦氏的份额多一些,秦天却只愿意接手帝会,两人气氛算不得缓和,说着说着,秦天就笑了,“你这么苦口婆心,怎么不去劝二哥回来。”    “阿睿?”秦晟单手支着下巴,摇头失笑,“和科学家交道太耗神,我还想多活几年。何况雨桐在美国的研究生学业还没结束,阿睿更不可能回来。”    想起也有半年没见过秦睿和庄雨桐了,秦晟刚想提议要不要去美国来个家庭聚会,秦天的手机就响起,秦天示意他先暂停说话。    看到来电显示,秦天的表情更柔和了些,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才说,“到了吗?”    晋言的声音有些低落:“还没……”    秦天听出了不妥,“怎么了?”    在秦天的询问中,晋言更吱唔了:“就是……那个……我们转个小弯就到帝会了,不过……就在转这个小弯的过程中,撞车了……”    秦天迅速往门外的电梯走去,声音发紧:“严重吗?有没有受伤?”    晋言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看起来还是损伤挺挺惨重的……”    “不要怕,我现在立刻过去……”秦天还想再说些什么,发现此时电话断线了,他表情越更冷峻,心情过于急切,连电梯都不等了,往旁边的手扶楼梯走去。    秦晟见状,尾随在身后问:“发生了什么事?”    “晋言车祸。”秦天抛下这句话,就三两步迅速地往楼下走去。    在经过一楼的演出酒吧时,见到关飞驰和柴宁正在调音响,秦天也没空解释那么多,直接大步往门外的路口走去。关飞驰和柴宁见秦天脸色紧绷,也立刻放下手上的乐器跟了出去。    时光倒流到半小时之前。    挂科大王大麻同学本来今天和其他兄弟一起在帝会试音,可惜临时通知回去补考,于是就火速开了秦天的路虎回校。此时顺利过关的他心情舒畅地给秦天打电话:“头儿,我考完试了,要不要帮你把国宝也一起接过去?”    秦天衡量了好一阵,才嗯了声,“把人安全送到。”    大麻拿着手机对着天空敬礼,“遵命。”    晋言其实还挺喜欢和大麻聊天的,因为善良幼稚的大麻同学实在太好欺负了,晋言每次都能轻松地把他秒“雷”倒,思维斗不过秦天的她,在大麻面前就非常有成就感。    走到北校区后面较偏的露天停车场,晋言便看到了大麻站在路虎旁边玩手机,她三两步跑过去在大麻背上用力一拍,吓得大麻手一抖,手机差点亲吻了大地。    晋言笑眯眯的眼眸里习惯性地闪过一抹亮光,她抬头问大麻:“大麻,你和别人石头剪子布时,最爱出什么?”    大麻想也不想就答:“当然是石头了,一锤砸下去,多有气势啊,还暗藏玄机。”    晋言表现得很意外:“你每次都出石头吗?都赢吗?”    大麻得意忘形,“那当然!”    晋言:“我不信,咱们试试看!”    夕阳西下的北校区停车场里霸气的路虎旁,俩二货就真的上演了石头剪子布——大麻输了。晋言笑眯眯地抽走大麻另一只手上的车钥匙,“大麻同学,愿赌服输啊。忘了和你说,赢了的人今天开车。”说完已经按下感应锁,打开车门,坐进了副架座。她一直就对这车虎视眈眈了,平是碍于秦天的气场,从没敢动过歪心思,今天机会终于来了嘿嘿嘿。    大麻反正过来后,暴躁了,“大姐,请问你有驾照吗?我不把自己安全送过去,也得把你安全送过去啊。我可是答应了头儿的。”    “看到了吗?”晋言从包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了一个本本,“姐一年前就拿到证了。放心吧,这们这儿离帝会又不远,出了学校门口就一条康庄大道外加拐个小弯儿,安全指数很高的。大麻同学你是不是信不过我?”    大麻呆愣愣地猛点头,“你从来就不可信。”    “你不是想追我那个学霸小师妹么,可人家小师妹才不管是是不是风光无限的天空乐队,小师妹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过,倒是挺听我话的。要是……”    “成交!”大麻屁颠屁颠地就绕过车头跑上了副驾,系好安全带:“走吧,我视死如归。”    晋言汗。    晋言一边发动引擎,一直和大麻闲聊,“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你们为什么叫我国宝啊。”    大麻故弄玄虚答:“一般人我都不告诉她的。”    “我是二班的,不是一班(般)人。”    大麻囧,国宝你要不要这么冷。    隔了一会儿,晋言见大麻还是不说,又忍不住问另一个问题:“你们怎么那么巧呢,恰好同一个宿舍,都懂音乐,还组乐队了。”    大麻沾小沾自喜:“国宝你有所不知,同宿舍同专业的只是头儿和阿关,我和柴宁其实也是不同学院的。我们四个只是恰好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心有灵犀地知道了彼此,然后就组乐队了,有了乐队总得经常交流是吗?头儿就去找院长谈判,轻轻松松把咱们弄一宿舍了。自此我们四兄弟惺惺相惜朝夕相处相看两不厌……”    “……”晋言无语,大麻你们要不要这么基情啊。    一路开下来还算顺利,尽管性能良好的路虎在路况还不错的大道上一直以龟速前进,大麻已经单手掩面眼不见不净了,晋言小心翼翼地双眼冒着兴奋的泡泡,眼看转个弯就到了,没想到在转弯的过程中预留空间不足,情急之下晋言竟把油门当刹车了,“呯”的一声车头猛地撞上了转弯处的花基,一时没反应过来,晋言也吓呆了,头顺着惯性作用往前倾时,不小心被自己的指甲划花了额角,一条细微而清晰的红痕顿时显而易见。同样被吓了一跳的大麻及时稳住了心神,收起嬉皮笑脸,满脸担忧地问,“没事吧?”    晋言还是有点懵,轻轻地摇了摇头。    大麻小半辈子都是在惊险刺激的人生中度过,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小case他根本没当回事。不过话说回来,在晋言出现之前,这车可就是头儿的“老婆”啊,这下可怎么向他交待好呢。见晋言没伤着,他便立刻下车查看“伤情”——左边的车头灯全碎了,车前盖也被撞凹了。    “啧啧啧……”大麻摇头惊叹,“国宝你总能给人‘惊喜’,有惊无喜。”    晋言也下了车,听见大麻这样说,心里越更忐忑不安,“很严重吗?”    本来呢,大麻虽然觉得这台车对秦天来说再怎么意义非凡,也肯定比不上晋言重要吧,可是一回头看到晋言这神经兮兮的表情,心里就乐了,报复的机会来了!他故作严肃地咳了声,“严重倒说不上。不过国宝啊,你知道这车对头儿来说多重要吗?早些年秦老爷子和晟哥不是不让他走赛车手的路子了么,他一倔之下秦家的所有车都不开了,这车还是前年他用自己赚到的钱买的……”    晋言心里突然就愧疚不已,不过……有疑问还是要问的,“他还能自己赚钱啊?”    “……”大麻咬牙:你自己当米虫就不要怀疑头儿的能力好么!“我们每年演出都能拿不少钱,再说了,头儿是个作曲人你不知道么?很多乐坛大牌都唱过他写的歌。”    她还真不知道……    大麻继续下把劲,“所以说呢,如果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去排,你就是个小三儿啊!作为小三现在你把‘正妻’弄成这样了,估计头儿会很生气!”    晋言咬牙,你才小三!    她只好默默地在包包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车主,反正这儿离帝会也就几分钟的路程了。    大麻努力憋笑,站在一旁看好戏。    然后,因为心虚加愧疚,就有了以上晋言和秦天如此的对话:    秦天:“到了吗?”    晋言 :“还没……”    秦天:“怎么了?”    晋言声音吱唔:“就是……那个……我们转个弯就到帝会了,不过……就在转这个小弯的过程中,撞车了……”    秦天声音发紧:“严重吗?有没有受伤?”    看了眼碎得面目全非的车头灯,晋言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看起来损伤挺惨重的……”    秦天伴随跑下楼梯的声音:“不要怕,我现在立刻过去……”    他正跑过来了啊……晋言突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于是默默地挂了电话。 25|误会大了   秦天走到现场时,看到——一个低头踢石子一个抬头看天空——完好无损的两人时,不禁大大地松了口气,他快步走过去,两手搭在晋言肩膀上,声音还是有些发紧地问:“有没有伤到哪里?”    晋言摇了摇头,“你来了啊……”    秦天越过晋言,看此刻努力减少存在感的大麻,“大麻你呢?”    大麻干笑,“头儿我好着呢,一点事儿都没有,不过你的车……”    晋言现在才注意到秦天脸色苍白,额角还渗满了汗,眼里盛满了焦躁。她从没见过秦天这样的神情。然后发现秦天在听到大麻的话后,仍然绷着脸,视线落在撞坏了的车头,晋言怕他怪罪于大麻,于是连忙说:“不关大麻事,是我耍了他,抢了钥匙开车,才撞成这样的。”    大麻感动得热泪盈眶:国宝啊,你这么讲义气,我下次都不耍你了!不过这一次……头儿看起来气焰很盛啊,他还是先明哲保身吧!    晋言想起刚刚大麻所说的“小三”和“正妻”的说辞,再看秦天不太正常的脸色,不禁小心翼翼地抱着秦天的手臂,讨好地说:“对不起啊,下次不会了……”    秦天却甩开她的手,满脸怒意,语气冷冷地质问晋言:“很好玩吗?”    晋言被甩开的双手僵在半空,自知理亏,于是讪讪地垂下双手,声音低向几不可闻:“对不起……”    “晋言,我知道你调皮,但一向有分寸。其它方面你怎样捉弄人我无所谓,但你拿我担忧的事情来开玩笑,我很生气。”    其实晋言听得有些懵,她想反驳,自己没有和他开玩笑啊,车看起来是有点“损伤惨重”嘛。但再看秦天此刻的表情,好像真的很生气,愤怒中又夹杂着一些担忧恐惧尔后释然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脸色依然苍白紧绷。看着这样的秦天,晋言什么也说不出了,只好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    “头儿,其实国宝她……”大麻觉得,国宝“罪不至此”,头儿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可惜刚想帮晋言“伸冤”,就被秦天强大的气势打断了。    “你闭嘴。”秦天深眸中隐隐透着怒火,“回头再和你算账。”    说完,秦天又看了眼低着头不哼声的晋言,一言不发地拉起她的手,大步往帝会走去。    晋言刚想问车怎么办,但秦天脚步太快,她有些跟不上,走上台阶时踉跄了一下,才惊觉秦天手心满是汗,却异于以往地抓她的手抓得极紧……有些痛。    跟在后面刚到来的关飞驰和柴宁看着这幅莫名奇妙的画面,再看拍着胸口给自己压惊的大麻,不禁疑惑地问:“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你车技不如我们,但不至于转个角都把车撞成这样吧?大麻你自从看上小师妹之后,智商越来越低了啊……”    大麻噎着一口气,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后想到头儿那千年一发的强大怒火,还是先逃难吧,“车你们处理,一定要把它恢复原样啊,事关我和国宝性命。我有事先走了!”    大麻说完就立刻往路边伸手招了辆出租车,坐上车回学校 “逃难”去了。等国宝平息了头儿的怒气……他再来。    “案发现场”最后只留下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关飞驰和柴宁善后。    晚饭是在帝会三楼的私房菜馆里进行的。    柴宁看看右看看,怎么都觉得今晚的气氛很怪异,头儿还是照常一样把国宝照顾得滴水不漏啊有没有!还很细心地给国宝额角那抹头发般细小的划伤贴创可贴啊有木有!但他就是很明显地比以往更高贵冷艳啊有木有!国宝也有够奇怪的,低头默默吃饭,不说话貌似在反省,但更像在赌气,因为她就算伸长筷子去夹桌上的菜,也不吃头儿帮她夹好在小碟子里的。他奇怪地问了句:“国宝,你为何舍近求远?”    柴宁被晋言瞪了一眼。    好吧,国宝原来也是有刺的。    更奇怪的是,掌管秦氏的大忙人晟哥今晚竟然也留下来和他们吃晚饭了,那看戏似的笑容……怎么看都像只资深老狐狸。还和阿关相视而笑,两人摇着红酒杯碰杯交流,盛赞今天开的98天使干红多么的香醇可口,唇齿留香,一口吞入腹中又舍不得,不吞呢,又担心红酒挥发消失了……    柴宁打了冷颤。靠!这一幕怎么看起来那么和谐又那么的触目惊心,他们吃一顿饭才吃一两小时又不是吃一辈子,红酒还能挥发消失!他奶奶的,真是莫名奇妙!阿关你别被晟哥带坏了!还是大麻好啊,和自己频道最接近了。话说这小子怎么撞了车就跑掉了呢?头儿再怎么着紧他的路虎但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再说了这车又不是没被他撞过!他跑什么跑!    后来关飞驰和柴宁回学校,柴宁心想头儿的车不是撞了嘛,就顺口问了句,“国宝,要不和我们一起走?头儿车坏了啊!”    晋言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刚想跟过去,就被秦天扣住了手腕。    “我送你回去。”秦天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车不是被我撞坏了吗?”晋言也是声音淡淡的,神情很平静。    “啊!国宝,车是你撞的啊……”柴宁还没表达完他的惊讶,就被关飞驰一脚踹进了电梯,随着电梯直线下降了。    晋言拨开秦天的手,态度有所坚持,“我自己打车回去。”    秦天皱了皱眉头,转头朝房内的秦晟说,“哥,车借来。”    秦晟不惊讶是不可能的,这小子倔起来跟头牛似的,当年说不开他的车,这些年来就真的没碰过他的车。如今为了送小晋言回家,竟然放下身段问他借车!他要不要过去和今晚一直心事重重的小晋言说一声这车撞得好啊,不过想想自家三弟的怒气,还是和大麻一样明哲保身吧。    “黑色宾利。”秦晟把车匙抛给秦天,说,“小心开车。”    “嗯。”秦天接过车匙,按下电梯,再度拉起晋言的手叹了口气,“走吧。”    晋言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怪异感觉,又不想和他在这里僵持下去,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也许是对秦晟的车不太熟,也许是心情不太好,秦天今天开得特别慢,性能良好的黑色宾利硬是被他开出了菜鸟车手的水平。    晋言竟也没注意到那么多,把头拧向车窗外,看繁华都市里的车水马龙。没错啊她就是不开心,撞坏了他的爱车是她不对,他发发脾气也可以理解,但他这是什么反应,好像她犯了天大的错似的。晋言发现,自己今晚竟然一直都在吃一辆车的醋    晋言的其实也不是吃不了一点苦头听不得一声重话的玻璃心人,但如果说重话的对象是秦天……她还是会觉得难受。    然而这些话,她怎么也说不出来,就像卡在喉咙的鱼翅,出不来下不去,堵得难受。今晚从头到尾,秦天就有意冷落她,虽然行动上还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她就是知道,他今晚一整晚都在生她的气,不想和她说话。    “在想什么?”    秦天的声音传来时,晋言才知道秦天已经把车开到她宿舍楼下了。他怎么把车开到这里来了?现在这个社会,学生开车上学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晋言知道秦天并不是高调炫富的人,以前他一个人时,会把车停在外面再走路回学校。后来和她一起,偶尔也会把车开到学校来,但都会选一个偏僻的角落把车停了再陪她慢慢走回宿舍,因怕她被闲言闲语所扰。这样直接开到宿舍楼下,还是第一次。幸好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宿舍楼下没什么人,冷清得很。    看着眼前慢慢放大的五官,晋言下意识地往车窗边挪了一下,毫无意外地看到他轻皱了下眉头。要是平常在这个时候,自己早被他弄得面红耳赤了吧,但明显今晚两人都不在状态。晋言低了低头,伸手解开安全带,轻说了声,“没想什么。”    刚想下车,手腕又被他扣住,晋言有些不耐烦了,“秦天,你想怎样?”    “你说我想怎样?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心里原来可以这么乱,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样……”在晋言还没反应过来时,秦天就张嘴咬住了晋言的唇,用了些力,发现怀中的人有些抗拒时,又加深了力道,舌头长驱直入,以掠夺的方式吻得越更深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缓他心底一直萦绕不去的不安。    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甚至带着一种惩罚的意味,晋言觉得唇舌痛,及麻。秦天想怎样,就任由他怎样吗?或许在这方面,自己真的太纵容他了……晋言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秦天,然后迅速开了车门下了车,还有些气喘,却佯装镇定地对车内的人说,“虽然今天我有错,可是秦天,你高兴时就说喜欢我的调皮喜欢我的活力,不高兴时就说我开你玩笑让你担忧。在你心里,我是那种调皮捣蛋到不分场合不顾人感受的人吗……回去小心开车。”    说完,晋言甩上车门,头也不回地朝宿舍走去。    他们这算是……闹别扭了吗?    秦天把背靠在皮椅上,仰着头,原本抚着唇的手覆上眼帘。他这一天的心情,可谓二十多年里从没有过的,即使是少年时期经历过些性命尤关的事情,也从未如此焦躁过。但也正是因为自己经历过,才更知道那种痛,才不愿意看着她也承受这种痛。到了现场之后,发现只不过是她和大麻开的一场玩笑,说不清当时的矛盾心情,看到他们没事,心头重石放下的同时,一把急攻的怒火也迅速由心底蹿起,蔓延向全身,已经顾及不得理智了。今晚是他故意采取了冷暴力方式,让她反省一下:有些玩笑,真的不能乱开。不过眼看刚刚小怪兽的炸毛反应,这场冷暴力应该是起到反效果了。秦天勾起嘴角笑了下,算了,已经很晚了,明天再顺毛吧。    黑色宾利匀速开出Z大校园,然后终于发挥了它的良好性能,如箭般飞驰在公路上,往帝会方向开去。 26|他爱我嘛   这一晚,辗转反侧的肯定少不了一个人,那就是大麻同学。尤其是在关飞驰和柴宁回宿舍后,听说国宝竟然还没有摆平头儿的怒火,大麻同学就更不淡定了。头儿这么小气吗?平时不会啊。月黑风高的Z大校园男生宿舍区,大麻同学仰天长叹,认命地摸出手机“自首”。    “嘿嘿,头儿,还没睡吗?”大麻声音很谄媚。    “说。”秦天声音很清醒,毫无睡意。    “头儿啊,国宝只是把你车头灯撞坏了,你不会这也和她计较吧?”    “只是把车头灯撞坏了!我他妈的鬼才在乎那车头灯。”秦天这话说得咬牙彻齿,停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凛然地对大麻说,“大麻,你多少知道我当年那场车祸的严重程度,虽然后来没遗留什么阴影,但并不代表我愿意重新去‘回味’当时那种感受。晋言打电话来时,气都不敢喘地说‘损伤惨重’,我以为是她……下次你们还敢不敢把恶作剧再玩大点?”    “等等等等,头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大麻急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把撞车之后,自己故意误导晋言时的“正妻与小三”事件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还特意强调,“我们没拿这事开你玩笑啊。国宝就是以为你在意这车比什么都来得紧要,所以那种撞伤程度在她眼里的确‘损伤惨重’了,她以为你肯定很介意,所以才大气不敢喘。而且,刚撞到车时,她其实真的也挺怕的,脸都白了……”    “Shit!”秦天掐断了电话,立刻按下快捷键打给晋言。已是凌晨过后,这个时候晋言一般都关机睡了,现在手机没关,证明还没睡,没睡却不接他电话,那就是还在生气。秦天站在窗边,一遍又一遍,耐心地打着晋言的电话。看着窗外都市里零点过后依然繁华的灯火,内心愈更焦灼。    最后终接通电话时,接电话的竟不是晋言,“Sky你好啊,我是晋言室友,晋言出门时走得匆忙,忘拿手机了。你有什么事吗?”    秦天心里突突地跳,“这么晚,她去哪里了?”    “今晚她从外回来之后,就接到晋妈妈打来的电话,好像是哪个亲人进了医院。来不及和我们解释什么,她就出门去了。看她表情,好像挺严重的。” 季若晴是被晋言手机吵醒的,听着晋言手机一遍遍响,再看来电显示竟是秦天,心想可能有什么事,就接了。    “请问你知道是什么医院吗?”    “好像是中山三院。”季若晴记得晋言听着电话时重复了一次医院名称。    “好的,谢谢你。”    挂断电话后,秦天抓过车匙往楼下走去。黑色宾利再度开出帝会后,往另一个区的三院奔去。秦天一只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支着额头手肘搁在车窗边上,脑子里就浮现今晚晋言那些委委屈屈,想说又不能说的表情。当时他应该给她机会好好说清楚的,不应该什么都不问就按自己的思维来思考,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在搞恶作剧。出事时,其实她也害怕的吧,大麻说她脸都白了。后来还要强作镇静地承受他的脾气及冷暴力……    她说得对,她并不是那种调皮捣蛋到不分场合不顾人感受的人。    是他当时乱了分寸,错怪了她。    秦天戴上蓝牙耳机,拨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一把磁性极足的声音传来:“小Sky,近来可好?”    “Ben哥,帮我查一下有没有姓晋的人今晚进了你们医院,又或者,不一定姓晋,可能是姓林,或者……”    “真是少见啊,小Sky你此刻是如此的语无伦次。每天来医院的人,多少人姓晋,多少人姓林,小Sky你真以为我是神吗?” Ben叹了声,继续说,“不过不用查了,楚家老爷子突然中风,今晚被送来,现在还在手术室急救中,楚家人全到齐了,当然了,你家小晋言也在。你到了直接到手术中心701室。”    “谢谢Ben哥。”秦天挂断电话,加快了车速往三院开去。    晋言是被晋亦是带来医院的。听说,楚家老爷子突然进了医院,生命垂危。    手术室前面那条长长的走廊,站满了楚家的同系亲戚,光是看长相,就认出了晋言是谁。因为她有着和楚语一样的脸孔。或探究或打量或讥讽的眼打齐刷刷地扫过来时,晋言越走越紧张,低着头,心想这条走廊怎么还没走完。耳边传来晋亦是恨地不成钢的声音:“怕什么,老娘还在呢,他们打不过老娘的。”    晋言:“……”    其实晋亦是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因为,打电话通知她这件事的人,是楚语。    终于走到了手术室门口,旁边站了一男一女,男的闭目养神,女的低头发呆。    突然那些亲戚里不知是谁讥笑着说了声,“早不是楚家的人了,还来。人心隔肚皮,真不知这些人来干什么的。”    闻言,楚萧寒立刻睁开眼,冷厉地看向那个说话的人,“起码除了小语之外,没人能比她更名正言顺地站在这里。倒是六叔,爷爷进院没多久,我们都还没发通知呢,六叔就收到风来了,真让人感动。”    “你!……”那人刚想反驳你也不是楚家血亲,凭什么说话。不过见看楚萧寒冰冷的气场以及楚家大权就掌握在他手中,也就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晋言沉默着。晋亦是也沉默着。两人并排地站在一个角落里,无声地等待着。    原来低头发呆的楚语,此刻正睁着微红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两人。    手术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最后楚语站到走廊中央,对着那些所谓的亲戚说:“各位长辈也累了,刚刚一个参与手术的医院出来说,爷爷的手术一时半会还不能完成,大家都先回家休息吧,有消息我会通知大家。”    闻言,走廊的人都三三两两走到她面前,说了些别想太多不要太伤心之类的话,然后不一会儿就都散了。原本拥挤的走廊,一下子变得空落安静。    楚语的嘴角泛起一抹浅浅的冷笑。    晋言站在角落里,打量楚语。她削着削丽的短发,面孔和身材要比自己更清瘦些,骨感十足,却不显羸弱,反而混身散发一股独立、利落的个性气质,和自己的拖沓、慢悠悠的性子完全相反。想起那年在机场看到的那个她,此刻眼前的人更显了棱角……她好像,比起自己经历得更多。不知道那个日本男人要找的人,是不是她,有没有找到了她。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D城楚家离这里最快也要一小时车程,楚老爷子突然病发送的却是G城医院,可见他们当时在G城,他们来G城做什么呢?不过楚氏不少生意了在这里,她以前不就经常遇到过楚萧寒吗,说不定楚家早也定居这里了……    正当晋言望着楚语胡思乱想的时候,楚语转过头来,对她笑了笑。不是那种友善的笑,也不是讥冷的笑,是那种,没有什么内容的笑,就她是,她们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晋言不知道怎么回应,于是继续低头。    身边的娘亲,一直都没抬过头。    这时走廊里突然又有了脚步声。    晋言循声望过去,惊讶极了,竟然是秦天。    看到晋言后,秦天大步走过来,看了眼楚萧寒和楚语,然后对也抬头看他的晋亦是点头致礼,“阿姨您好,我是秦天。”    晋亦毫不掩饰眼中对秦天的打量,好一会儿,她才声音平淡地也说了声“你好”。    这里安静得连说话都显得突兀,在这样的境况下去解释他和晋言之间的误会也不是很适合,于是秦天也安静地站在晋言身边,陪大家一起等手术结束。仿佛看出了晋言的疑惑,他转头,低声说:“没事,楚爷爷也是看着我大的长辈,我在这里陪他老人家度过难关也是应该的。”    一抬头,发现原本仰头闭眼的楚萧寒也在看他,秦天眼神与他眼神对接,犀利不输半分。    手术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    主刀医生走到手术室门口摘下口罩时,明显松了一口气,说:“手术顺利,但还没脱离危险,这次突发中风对肢体及语言区的影响程度,需要等楚老爷子醒来进行再观察,才能下定论。”    “谢谢梁伯伯。”楚萧寒送走相熟的权威医生后,便和楚语一起,随着躺着楚老爷子的移动病床转到特级病房。    晋亦是、晋言和秦天跟在他们后面。    在特级病房里早已有人在布置好一切。安顿好之后,楚萧寒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我在这里等爷爷醒来,陈叔你先带小语回去休息。”    楚家老管家恭敬地对楚萧寒点了点头,然后对楚语说,“小语,我们先回去,明天给老爷子带点吃的来。”    楚语虽然独立倔强,但楚萧寒的话还是听得几分入耳,看病床上的老人,灵气大眼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愧疚,然后转头,正正式式地看了眼晋亦是和晋言,便跟着老管家出了病房。    晋言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出神。原来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和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印象已经不太样同。记忆中是威严的、有着山一样的存在感的一个人,如今却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头发已全白。听说这些年来他来找过她,但她却从来没见过他。上次在草堂,听秦老爷子说,他早已悔不当初,却从没有过点滴显山露水的迹象来妈妈面前说过些什么……也许,是不想打扰她们生活了吧……    “阿姨,你们也请回吧。爷爷醒来后,我会让她……和爷爷见一面。”楚萧寒又对一直站在一边的晋亦是说。    楚萧寒本来就是骨子里冷厉的人,能这样客气有礼,已算难得。    晋亦是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几个人走出医院时,已将近凌晨三点。    秦天在后面悄悄握住晋言的手,对晋亦是说,“阿姨,我送你们回去吧。”    晋亦是想了想,说:“秦天,我并不是有心刁难你或者不领你好意,不过这么晚了你也累了,送我们回郊区再回市区,这样太折腾,我开车出来,直接开回去就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其它的事,我们改天再详细谈谈。”    晋言挰了挰秦天手指,意思是你就“遵旨”吧,心想我娘端着的时候还真挺像个样儿的。    秦天笑了笑,说:“那好,你们回去小心点。”    临走时秦天拉着晋言慢了晋亦是好几步,然后把自己的手机塞到晋言手中,亲了亲她贴了创可贴的额角,低声说:“保持联系,打我另一个号联系我。”    晋言刚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没手机在身上时,就看到晋亦是回头一瞪,吓得她差点肝胆俱裂,立刻跳离秦天两步远。怎么就有种……偷情被抓的感觉……    在未来丈母娘过于严格的监控下,尤其是似乎还未得到她首肯的情况下,秦天也不好再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再看了眼在晋亦是目光下低眉顺眼的晋言,突然就想起了那时在帝会,晋言被迫喝下加了迷药成分的啤酒那次,方菲菲给他一个提示:要得到晋言,先过岳母关。    还真是准。    秦天勾起嘴角笑了笑,看来急不得,和小怪兽误会还得再拖延一些时间才能说清了。    直到秦天离开后,晋亦是才抓过晋言,恶狠狠地说:“哟,刚刚来医院之前小脸还皱得跟什么似的,受委屈了吧,人家这样来哄一哄,就气消了?真没骨气!”    憋了一天一夜,晋言听到她娘如是说,不禁眉开眼笑,立刻抱着晋亦是手臂,“原来我娘刚刚像个老佛爷一样端着,是在帮我出气啊。”    晋亦是睨了她一眼,“说吧,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没有欺负我,是我惹他生气了而已。”晋言并没有把他们之间的小矛盾和晋亦是说,免得晋亦是多想。何况的确是小事而已。捂着还留着他手温的手机,心里有些感动。    “哟,还没过门呢,就维护他了?”晋亦是嗤笑一声,“不过看他刚刚的神情,不像生你气,倒像是愧疚多了点。”    “嗯。”晋言在她娘面前从来都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因为他爱我嘛。”    晋亦是:“……”    晋言本来是想拉开车后门,在后座倒头就睡的。没想到刚想打开车门时,就听到一把清浅的声音说:“我家离这里太远了,可以到你们家里借宿一晚吗?”    两人均是一愣。    转过身,楚语正对着她们笑。不是那种友善的笑,也不是讥冷的笑,是那种,没有什么内容的笑,就像是,她们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27|一言一语   如果不是黑夜的掩饰,晋亦是眼中的激动光芒也许会更外显一些。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医院凌晨三点的停车场里,晋家两母女面对着那个有着俏丽短发的女孩,异口同声地说:“当然可以。”    从市区驶向郊区的公路上,一辆普通的大众车里,女司机时不时从倒后镜偷看车后座那对偎依而睡的双胞胎女儿,不禁泪流满面——这样的画面,她盼了二十年了。    突然,一把清醒而冷静的声音传来:“你为什么哭啊?”    吓了晋亦是一跳。    晋亦是赶紧擦了擦眼泪,把车子拐入一条小道,才问:“你没睡着啊?”    “这个时候,笨蛋才睡得着。”楚语看了眼此刻倒在自己肩膀上睡得香甜的晋言,她黑长的头发飘落在自己的手臂上,有些痒。    听出了楚语意有所指,晋亦是不禁失笑。其实她还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楚语,没错晋言的确是个笨蛋,拖沓慢悠,调皮捣蛋,动不动就把她气得七窍生烟,但是窝心起来,又让她觉得此生何求。但楚语不同,楚语独立早熟、冷静慧黠,甚至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她猜不透她此刻心里想着什么,有没有怨怼她当年只带走晋言,而把她留在楚家那样的是非之地?是否知道她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有没有想念过她和晋言……    一连串的疑问在晋亦是心底发酵,变成酸楚。刚刚在医院里,她对秦天不作任何表态,一方面是因为晋言从学校里出来是苦着脸,心想这女儿没心没肺的肯定不可能和同学闹矛盾,那就肯定和秦天闹矛盾了,护短心理立刻反弹,所以有些刻意地冷落了秦家那个小子。另一方面……她还是在意楚语的情绪。这个女儿,她一直愧对。    如果,楚语也是在意秦天的,该怎么办。    “不过,笨也有笨的好,秦天不正喜欢她的笨嘛。”楚语幽幽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觉得秦天怎样?”晋亦是问得小心翼翼。    好像识穿了晋亦是的试探,难得地,楚语噗哧一笑,“他是大男人,我是大女人。他对我没兴趣,我对他更没兴趣。谁会管老头子们定的婚约。如果有兴趣,我当年就不可能去日本了。”提起日本,楚语恍了下心神,又继续说,“如果有一天,我也和男朋友闹矛盾了,你会不会,也像今天在医院护晋言那样,护着我呢。”    晋亦是想也不想地答,“那是必须的,你也是我女儿。”    这句冲口而出的话,让车厢里闪过一阵尴尬的沉默,却化解了一些莫名的僵持。    也许是因为风有点凉,晋言又往楚语挪近了些,嘟着嘴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最后干脆抱着她的手臂睡。她的手上,还紧紧摞着一只手机。    好一会儿,楚语看向车窗外,问:“她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    晋亦是答:“你是姐姐,她留在肚子里不肯出来,比你整整晚了半小时。”    “我猜也是。”楚语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却不再是那种毫无内容的笑,而是多了几分和晋言相像的俏皮,“我听见她叫你娘。”    “她小时候刚回来时,不肯叫我妈妈,我就劝诱她,叫我娘。一叫就叫了快二十年了。”回忆起当年的情境,晋亦是忍不住发笑。驶着车又拐进一条小路,已经快到家门口了。    “她不叫你妈妈,那么……”楚语在镜中和晋亦是视线相遇,“我叫你妈妈好不好?”    “呯!”晋亦是一时激动,车子撞上了小院子里的竹篱笆,最后及时停了下来。    沉睡中的晋言吓了一跳,口齿不清地惊叫一声:“秦天,我撞坏你的车了!”    晋亦是和楚语一阵无语,最后相视而笑,异口同声:“笨蛋!”    睡眼惺忪的晋言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到家门口了啊。又看了看晋亦是和楚语,这两人怎么好像相谈甚欢的样子,不禁疑惑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楚语嘴角还有隐笑,“没什么事,你撞坏了秦天的车子而已。”    晋言瞪大眼,“你怎么知道的?”    晋亦是汗颜,她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女儿。    把车重新倒出来,在门口的车库里泊好,晋亦是才招呼两个女儿下车,便看到了林智北匆匆忙忙地从隔壁院子里跑了出来,担心地问:“亦是,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撞篱笆了。”晋亦是有些有好意思,“吵醒你了?”    “什么话,我放心不下你们,一直还没睡。”林智北原本以为只有两母女,没想到此时此地却站了三人,不禁愣了下,“这……这,这不是……”    晋亦是知道他想说什么,“是的,她是楚语。”    林智北顿时激动了,而除了晋亦是之外,谁也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    “长这么大了啊!”林智北仍然无法平息自己的激动。    晋言汗,“林叔,我都长这么大了,难道她还会长得比我小吗?”    “噗……”身边的楚语忍不住笑了声。    “说的也是,说的也是……”林智北嘿嘿笑,早已没有了林大律师成熟稳重的形象,“不过我印象里还停留在她两三岁时的样子,当年帮你娘打官司,只要回来一个,还有一个怎么都要不回来。因为这个,你娘才一直不肯嫁我。”林智北语气里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大林,在孩子面前你乱说什么!”晋亦是打断他,面上有些不易察觉的嗔红。    “啊,我一时多嘴了。”林智北收了收笑容,想起什么,又说,“你今晚不在,姆妈有点闹,我带她到我家了,现在睡我家客房呢。”    “嗯。”这也是常事,平时晋亦是加班或者出差,都是托林智北照顾母亲的,“辛苦你了。”    “客气什么。”林智北朝她们摆摆手,又叮嘱句“你们好好休息”,便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楚语疑惑地转头看晋言,晋言答她:“我们姥姥有轻度老年痴呆症,不过不要怕,她很可爱。”    “可爱你个头,你怎么不直说,姥姥就是你对付老娘的军师?”晋亦是笑骂,转身开门。    “娘,原来你一直不肯嫁林叔,是因为楚语不在身边啊。”沉睡过后的晋言此刻很清醒,脑袋里逻辑非常清晰,她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继续说,“这么说来,刚刚林叔见到楚语时激动到语无伦次,是因为他终于可以娶你了?”    正在开门的晋亦是踉跄了一下,差点一头栽进刚打开的大门里。    而身边的楚语,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晋亦是的背影,最后一丝防备和试探完全瓦解。她心情舒畅地扬了个暖暖的笑意,跟随那对思维异常的母女入屋。    后来楚语穿的是晋言的睡衣和晋言同睡一张床的,这时轮到楚语昏昏欲睡,而晋言精神奕奕了。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惹得楚语嘟囔,“你小时候那么安静,现在怎么那么吵。”    “你还记得啊。”晋言笑,“你小时候很吵,很爱哭的,现在比我坚强得多。”    楚语翻了个身,背对晋言,说:“经历得多,自然也成熟些。”    晋言想问她,经历了什么,受了什么伤。可是想想,这样问好像很伤人。从小到大自己虽然物质上不太丰裕,但并不缺乏爱。除了姥姥、娘、林叔,还有林子这个从小玩大的童伴,后来,又有了秦天。可是楚语……今天在医院里只是那么短的时间,她就看清了楚家那些人的嘴脸,她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长大,可想而知。想到这里,那种莫名的愧疚再度升起。    能说什么呢,说什么好像都是炫耀。    隔了好一会儿,她以为楚语已经睡着了,没想到楚语声音清浅地传来:“我十岁那年跟随姑姑到日本,姑姑一家待我也好,回到楚家有爷爷和……哥哥,那时中国日本两头飞,倒也不觉得缺少什么。楚家那些人再尖酸刻薄,也伤不到我。后来,我十六岁那年从日本回来,却不想再走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    楚语转过身来,和晋言面对面,语气幽幽:“你肯定没尝试过那种,想要却得不到的痛苦。那段时间,几乎把我摧毁。我只是一直想不明白,他对我呵护备至,也似乎……常常看着我就会出神,却为什么,不能爱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人……我逃回日本了。不想再见到他,忘了这里的一切……”    晋言想了想,问:“你现在,还喜欢那个人吗?”    “早放下了,不过是年幼无知的一段爱恋罢了。长大了明白他身上背负的一切后,仰慕便变成了敬重。他过得,比我更苦。”黑暗中楚语苦笑了声,“晋言,爱情并不都像你和秦天那样,天造地设,水到渠成。有些人隐忍负荷,连说爱都不敢。当终于能够说爱,可能那个人早已心有所属。世间情,得不到的永远比得到的多,所以遇到了,就珍惜。”    “那个日本男人,就是你要珍惜的人吗?”    “爷爷不可能同意。这些年他和姑姑的关系从来就没缓和过。”楚语看着郊区外已泛鱼肚白的天空,眼里全是空洞,“那个迂腐的老头子气得发抖地说,我楚某人的女儿已经嫁给日本鬼子了,我绝对不会再把我的孙女嫁给日本鬼子!”    晋言:“……”    “老头子是被我气进医院的,斗不过我,就晕倒了。那么意气风发、强势恶霸的一个人,说倒下就倒下了……”楚语把脸深深埋进软枕里。    “不是你的错,没有人想到会那样……”晋言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握紧了她的手。她必定是承受了太多,不能再承受下去了吧,不然以楚语那么独立成熟的个性,是不会轻易向这个多年未谋面的姐妹,透露出这么软弱的一面。    两人在天色初亮时,沉沉地睡去。    晋亦是只睡了两三小时,便起来骑着她的小绵羊到村口的菜场买菜,忙碌了上午,张罗了一桌子菜后,发现楚语已经神清气爽地醒来并洗漱完毕,她又恢复了那个冷静自恃的独立女孩形象,只是眼底那坚硬的防备已完全褪尽,换上一丝清浅的笑意。    她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看晋亦是忙碌。    晋亦是一转过头,看到她,有些恍惚,连忙定了定神,“起来了?”    “嗯。”楚语点头,话不多。    楚语说能不能喊她妈妈的话,晋亦是想了一晚,依然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她忍不住问:“小语,你为什么……”    楚语知道她想问什么,笑了笑,说:“前几天,爷爷说带我来见一个女人,因为说清一些事。他说自己老了,不希望带着遗憾进棺材,虽然遗憾早已不可挽回。他说以前,那个女人总是千方百计地想接近我,甚至不惜爬墙进楚家,摔得手脚骨折,甚至左手无名指都没知觉了……她还为我做过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都被楚家的人轰走了。后来,她怕了,就不敢再来了……”    闻言,晋亦是不着痕迹地抚着自己早没了知觉的左手无名指,有些动容地看着她。    “你在烧什么菜?我好像闻到焦味了。”楚语一脸笑意。    “啊!”晋亦是赶紧掀锅盖炒菜,边说:“你先到外面坐坐,很快就有得吃了。”    而此刻,晋言还在赖床。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好听的吉他声,好像是手机铃声,不禁嘟囔一声,“谁一直不接电话啊,吵死了。”睁开眼,发现床头摆了一只熟悉又陌生的手机,努力回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这是昨晚秦天塞给她的手机,于是拿过来,按下通话键,不太确定地“喂”了声。    “我想,你大概已经起来了。”秦天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    “还没有……”晋言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言言,还在生气?”低低的声音里,略微的柔软。    晋言还没有完全清醒,听不太清他在讲什么,只是觉得秦天的声音真是好听,特别是刻意放柔了的那种调调,听得她快要再度沉睡了,只能下意识地“嗯”了声。    电话那头,秦天好像还在说什么,房间门就 “呯”的一声被推开,晋亦是毫不客气地放话,“晋言你再不起床今天就别想有饭吃。”    晋言一骨碌爬了起来,发现自己还真是饿了,她对手机那头的人说,“我先起床,迟点再跟你说。”    秦天当然也听到了晋亦是的话,不禁失笑,对晋言说,“去吧。”    郊区的风很清爽。楚语双手插口袋,在院子里漫步。    不一会儿,昨晚那个男人扶着一个老人,从院子门口进来。大概能猜到这个老人是谁,楚语淡淡地朝两人点了点头。    林智北立刻眉开眼笑,对身边晨运回来的老人家说,“姆妈,你看这人是谁?”    老人家哎哟一声,“言言你真俏皮,养那么长的头发,一下子剪那么短了,我以后还怎么给你梳辫子!”    楚语闻笑,笑了声。    此时,晋言在屋子里喊,“开饭了。”    姥姥疑惑地咦了声,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楚语,亲昵拉过她的手,“两个言言呢,两个都回来了。不对不对,一个是小言,一个是小语,你们当初出生,就是从我手上接下来的,一个左,一个右,两个哇哇大哭……”    楚语听着老人家不太有逻辑的絮絮叨叨,莫名的就有些感动。 28|旧梦已去   吃过早饭后,晋亦是带着晋言和楚语去医院。    楚萧寒已换过一身衣服,没有了昨晚那种焦急与狼狈,眼中有着掩饰不了的疲惫,反倒令他的冷意减少了几分,平易近人了些。    楚老爷子已经醒来,正在做检查。送院及时,手术又做得好,所以问题不大。气息有些虚弱,但神智还算清醒,他对给自己诊治的大夫说,“老梁,昨晚惊动你了。”    被叫老梁的人是三院里的权威医生,也是楚家的世交,闻言不禁笑了,“客气什么呢,楚老爷子,你就好好照顾身体吧,萧寒管公司够累了,你别再给他添堵。”    “是,是,人老了,但不能给年轻人添堵。”楚老爷子自己开自己玩笑。待屋内的医院护士都退出去后,他看了眼一直安静地站在床边的楚萧寒,声音认真了些,“萧寒,你过来。”    楚萧寒走过去,唤了声“爷爷”。    “我知道你前段时间拿回了萧氏股份的主控权,你为我打理楚氏这么多年,打理得这么好,也难为你了。人老了,就想得多,我可能突然间就会走掉,还是及时和你说会儿话……”    “爷爷想多了,您还可以活很多年。”    “你听我说完。我不强迫你留在这里,我也想开了,你如果一心想回萧氏,你就找个靠谱点的管理公司代管楚氏。我知道我这一倒下,楚家那些人肯定都虎视眈眈了,他们有什么权利去争,只会坐吃山空我一手打拼出来的江山……”    “爷爷!”楚萧寒叹了口气,安抚老人,“爷爷,没有您的栽培,就没有今天的楚萧寒。我要回萧氏的股权,只是不甘心。不过,我已经把萧氏企业兼并进楚氏,我会一直留在楚家,照顾您和小语,以及……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两个妹妹。”    “真是难为你了!”楚老爷子看着这个日益显出魄力的后辈,甚感欣慰。老泪纵横之际,头微微偏开,看到站在门边的晋亦是和晋言,不禁愣了一下,然后笑得不些有自然地扯了下嘴角,“你们也来了。”    晋亦是拍了拍晋言的背,把她推到楚老爷子面前,说:“这是言言。”晋亦是又转头对晋言说,“言言,叫爷爷。”    “……爷爷。”    “好,好……看来我这一病,倒是因祸得福了。”楚老爷子有些恋恋不舍地盯着晋言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对晋亦是说,“你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难得。我也不再和你抢娃娃们了,她们爱跟你回去,就让她们跟吧,不过呢,不要忘了,隔段时间抽空来看看我这老头子就好。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也忘了吧。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    “当年的事,都过去了,也别再提了,人不能总往后来的。”晋亦是打断他。并不是她多大量,可以当以前的事没发生过。可是人如果一直记着那些不好的事,只会令日子更艰难,何苦呢。何况看到当年财大气粗、雄霸一方的楚老爷子如今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和她说,不再和她抢娃娃们了。够了,那些恩恩怨怨,都该结束了。晋亦是顿了顿,理清一下思路,才继续说,“我也不会带她们走去哪里,她们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懂得自己处理事情,我们作为长辈,不应该干涉太多。”    “话是这样说,可是,丫头竟然要和她姑姑一样,嫁日本鬼子!呜呜……”八十岁的楚老爷子突然地,像个小孩一样,委屈地哭了起来。    晋亦是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楚萧寒叹了口气,无奈地走过去,出声威胁:“爷爷,你这样激动很伤身体。你再哭,我就让她们全撤了。”    哭声立刻收住了。    楚语抿着嘴,转头对晋言低声说,“他以前脾气很差的,动不动就怒吼。现在病了吼不出声了,就装哭。”    为什么她很想笑。晋言觉得场合不对,憋着。    “丫头,我听到了。”刚刚还在装哭的楚老爷子顿时怒吼了一声,当然,因在重病中,效果微弱。    楚语耐着性子解释,“爷爷,我不是嫁到日本去,事实上他现在正在日本处理一些手续,接下来将会在中国定居。”    楚老爷子气哼,“在中国定居了也改不了他是日本鬼子的事实!在中国定居也改不了他是日本三大黑势力之一远藤家族继承人的事实!我当年就不该听雯贤说的,让你离开楚家的是非之地,带你去日本的鬼话。”    “爷爷,他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教授!但凡他动用一点远藤家族的势力,就不会这么久才找到我……”    “他是披着羊皮的狼,只是你看不清!”    楚语想反驳,就听到楚萧寒森冷不可抗拒的声音传来:“小语,爷爷病着呢。你忘了他是怎么进医院的?”    楚语立刻紧抿着唇,噤了声。    老头子是怎么进医院的?就是她说了那句:你这样阻止我,和当年阻止爸爸有什么分别。    他就气倒了。    此时病房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楚老,你太不中用了,这么易容就倒下了!”    气息不错的秦老爷子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秦天。    病中虚弱的楚老爷子“切”了声,“你是太久没睡医院的床了,妒忌我了吧?”    闻言,一屋子的人脑门边上一群乌鸦飞过。    秦老爷子心情好,不和他计较,又说:“哟,我孙媳妇晋丫头也在!这位肯定是亲家了!”    楚老爷子差点在病床上弹起来,“没长眼睛吧,哪里是你孙媳妇亲家了,这里都是我楚家的人,你把祖先秦始皇挖出来也是没用的。”    闻言,一屋子的人脑门边上再度一群乌鸦飞过。    老人家绝对是冷笑话的鼻祖啊。    由于楚老爷子仍在休养中,大家没逗留多长时间,就撤退了。    晋亦是作为车间主管,临时被急召回去,就提前离开了。    秦老爷子自然不掺合年轻人,也被秦晟派来的人接走了。    剩下的几个人,氛围却不太对。    医院长廊里,楚语和楚萧寒并肩站着,晋言和秦天并肩站着。楚语看了看秦天,又看了看身边的楚萧寒,突然就笑了,声音如风铃般清脆,眼中闪着精明的光,“哥哥,晋言很久没回楚家了,摘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邀她一起回去,你说好不好?”    秦天握着晋言的手又紧了些。    一声沉默的楚萧寒看着晋言,却是对身边的楚语说话:“小语,你先去车上等我。”    楚语笑得更灿烂了些,眉眼里却是算计:“为什么呀,你难道不想晋言回楚家吗?”    楚萧寒眸光明灭,很快又恢复清冷,他对一直低着头的晋言说:“晋言,我想单独和你说两句话,就在这里。”    一直低着头的晋言,犹豫了片刻,抬头面对此刻紧皱眉头的秦天:“你到外面等我,好不好?就几分钟,我不会多待。”    秦天叹了口气,放开紧握的手:“五分钟你还不出来,我就进来抓人。”    晋言抿嘴,淡淡地笑了笑。    楚语见秦天大步走开,也朝两人耸耸肩:“看来我也得回避。”    说完就追随秦天的步伐,也走到了医院外面去。    医院外面。    秦天倚着黑色宾利看手机,拇指在上面飞快地按着。    楚语神情早没了刚刚的轻松调笑,她走过去,和秦天并肩站着,说:“我们也聊两句吧。”    秦天头也没抬:“不必。”    楚语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这么警觉干什么!”    秦天退开了些,声音淡淡:“晋言脑子没你精明,比较容易误会。”    楚语嗤笑一声:“秦天,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我刚刚说让楚语回楚家,就是要挑战你的底线。”    “看得出来。”秦天皱眉,“但是楚语,我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我不接受威胁。”    “但只有你能帮我。”楚语抿紧嘴唇,“哥哥太敬重爷爷,他不会帮我。”    秦天叹了口气,说:“你想我怎么帮你?”    “说服爷爷就行。小辈里面,秦爷爷只听你的话。而我爷爷那个老顽固,虽然和秦爷爷吵了半辈子,但他只听秦爷爷的劝。”    “好。我帮你。”    楚语惊讶于他的爽快,眼中闪过惊喜,也有疑惑,“为什么?”    秦天淡淡的声音里,难得地多了些心浮气躁,“你一日嫁不出去,晋言就愧疚,晋言一愧疚,我就心烦。”    “秦天,想不到啊,你也有今天。”楚语捂着嘴,大笑出声,“你知道吗?十六岁那年在日本,我见过你一次,那时你张狂率性,谁也不放在眼里。姑姑说,这个人就是秦三少,你以后嫁的人。我当时就想下了决心,我楚语就是当尼姑,也不嫁你。后来姑姑还想安排我和你在日本见面,我还没找到拒绝的借口,你就被秦爷爷抓回中国了。没想到出了场车祸,你性情大变……好了不说了,我任务完成。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我可以答应你。可是楚语,”秦天警告,“你也别老想歪点子,把我女人往情敌那里送。”    楚语还是笑,“我只是提醒你,你女人也是很抢手的,要珍惜。”    “我的事,不用你提醒。倒是你,似乎还没有摸清你男人的本事。”秦天冷笑一声,“楚语,用你精明的脑子想想,远藤泽真的会把晋言错认成你吗?身为远藤家族的人,他还需要跋山涉水亲自来挖你回去?再来,别说在中国定居搞什么手续了,他母亲是中国人,他本身就是个拥有双国籍的人,甚至可能是多国籍人。大学教授?哼!……也许他真的如楚爷爷说的那样,在你面前,只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楚语嘴角微抖:“你是说,他骗我?”    “他不是骗你。”秦天一针见血,“你一直在和他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他只是配合你演戏而已。一个身处高位的男人,却这么处心积极去配合你演戏,你也珍惜吧,楚语,别再和他玩心计了,你斗不过他。”    “秦天,你真是多管闲事。”楚语淡淡地笑了声,踏着有些凌乱的脚步走开。    中午时分,夏末秋初的阳光还是很猛烈,透过医院长廊的玻璃窗,打落在两人身上。    两人却一直沉默着。    他们见过不少面,只是每次都是无疾而终。    在这样平和的气流里相处,还是第一次。楚萧寒很享受,晋言却有些焦急了。她对着身边难得融去一身冰冷的人说:“已经过去三分钟了。”    楚萧寒扯了下嘴角,意外地,扬了个真心的笑容。他认真地看了眼晋言,又迎面去看那刺眼的阳光,微眯着眼,仿佛那样他才能把口中憋着的话说出来:“晋言,以前……对不起。如果你还愿意承认……我,还是你哥哥。楚家随时欢迎你回来。”    晋言有些惊讶,这个一直和她作对的人,竟然愿意如此“低声下气”。下意识地,抬头看他,却因为他的脸迎着光,什么表情也看不到。良久,她才低低地“嗯”了声。    “那……我先走了。”时间到了。    “嗯。”楚萧寒一直维持着原来的姿态,突然又叫住了她,“晋言。”    “啊?”已走出几步远的晋言回头。    “到时你回楚家,我有些东西要还给你。”    “……”虽然疑惑,但再不出去,秦天就真的要进来抓人了,于是又对着那个背着她的人“嗯”了声,就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    楚萧寒慢慢闭起双眼,隔绝刺眼的阳光。然后习惯性地从口袋中,摸出一粒水晶糖果,细细地品尝。再度睁开眼。    今天的阳光真好。 29|翻算旧帐   晋言走到医院停车场时,便看到秦天正倚着车门玩手机。    一人一车,怎么都显得那么雍容华贵(?)呢……晋言慢吞吞的脚步微微抖了下。忙乱了一天一夜,晋言现在才想起来,貌似他们昨晚闹过别扭了啊,不过他怎么看都比自己若无其事就是了,那么她应该说什么开场白好呢。晋言搞尽脑汁苦思冥想,想到他原来的手机还在自己包包里呢,然后神来一句:“换了新手机?败家啊。”    秦天抬头,扬了扬手中的手机,看她:“这部才是旧的。”    “……”晋言从包里掏出他塞给自己的那部手机,观察了一下,好像还真是新的,他前段时间才换的。她把价值约等于5部自己那破砖头的新手机递到他面前,“还给你。”    秦天从她手上拿过手机,然后抓过她的小背包,把手机妥妥地放在暗袋里,才说:“你先拿着,拿回你自己手机了,再还我。”    晋言很是惶恐:“无功不受禄,摔坏了我可赔不起啊,秦Boss。”    闻言,秦天停下动作,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晋言都被看得心底发毛了,心想我就是这么小气啊,秦天你奈我什么何。晋言回瞪他。    “怎会赔不起,”秦天微勾嘴角,深眸中有淡淡的笑意,“摔坏了,你以身抵债就好。”    “……原来我的‘身’和一部手机价值是一样的。”晋言发誓,她只是顺着他“以身抵债”的话去说,并没有其它意思,怎知秦天回了句,“不一定。”    “嗯?”神人的思路不是她这种普通人跟得上的啊。    “因为我还没有尝过……”秦天习惯性地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声音有笑意,还有些沙哑,“等哪天,我尝过你的‘身’了,才能衡量哪个价值更大。”    晋言一愣,反应过来后,“啪”的一声甩开他摸在自己头发上的手,转身就走。    秦天笑了出声,抓住她的手肘,用力一拉,抱了个满怀。    晋言还是很气愤,不停地挣扎,却被他越抱越紧,紧到,听到他的心跳以异于寻常的频率在跳动着,晋言恨恨地骂,“混蛋!”    “笨蛋!”秦天回骂道,紧抱怀中的人,张口就咬她贝壳般透亮的耳朵,晋言吃痛地想要闪躲,秦天却不让她躲,晋言不服气,惦起脚抬头就咬他线条好看的下巴……咬是咬到了,可是……晋言苦着一张脸抱怨,“你今天没刮胡子!”    “是吗?我看看……”秦天又用下巴往她脖子上蹭了蹭,笑问,“痒不痒?”    昨晚就没怎么睡,今早又心急地想来医院见她,怎么还有心思刮胡子。其实不怎么明显,除非她像小狗一样啃,不然都不怎么察觉得到。    脖子被扎得痒,甚至有点痛,但晋言反而安静下来了。她双手撑在秦天的手臂上,声音有些低,“秦天,我不会拿你担忧的事情来开玩笑。”    “我知道了。晋言,对不起,我不该发你脾气。”秦天退开些距离,看着她,“你怎么会那么笨呢,我生气,怎么可能是因为你撞坏了车。没错我是很在乎那辆车,但它又不是没被大麻撞过,更坏的情况都试过了。我也没跟他计较过什么,更何况对象是你了。你怎么那么笨,那么容易受大麻教唆。”    晋言听出了大概,“你是说,大麻是逗我玩的,他撒谎?”    “说不上撒谎,只不过他巧妙地夸大了部分事实,而掩盖了部分真相。”    “……”晋言都要怀疑自己的领悟能力了,“说清楚点。”    “就是,夸大了那辆路虎对我的重要性,而掩盖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你打电话给我时,我听得出你气很虚,你还说损伤惨重,我以为是你……我经历过那样的事,我明白当时的那种彷徨无助及空洞的绝望,我不希望你再去经历。”回想当时的惊心动魄,秦天至今仍心有余悸,“然而当我去到现场,看到你和大麻都好好的站在那儿,松了一口气却也急火攻心,觉得自己被你们耍了,以为你们故意开了个玩笑,看看我会紧张到什么程度。所以,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对你说那么重的话……”    “对不起。”虽然自己真的没有耍他,但能够深切明白到他当时的心情,“我又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看着前一刻还张牙舞爪,而此时却低眉顺眼的晋言,秦天眸色温柔,唇角带笑,“以后不能单独把你和大麻放在一起,这次你俩二货彻底证明了2+2≠4,简直是二出了新高度,二得别出心裁无与伦比。”    “喂!秦天你够了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一共叫了我三次笨蛋说了我四次笨,我都数着呢。”    秦天刚想说什么,此时一辆黑色奔驰“呼”的一声从旁边驶过,没几秒钟,就隐没在医院大门的拐角了。秦天轻扯了下嘴角,神色中有着意味不明的淡漠,然后瞬间便恢复了神色。他拉起晋言的手,往副驾座走去,“我们也走吧,聪明的晋言同学。”    晋言:“……”    后来,坐在车上的晋言终于理清了整个来龙去脉,愤慨不已,“也就是说,最终的结果是,我们两个都被大麻给耍了?!”    秦天:“……可以这么下结论。”    晋言咬牙切齿:“大麻,我跟你没完!”    秦天:“放心,我会帮你报仇。”    远在宿舍避难的大麻同学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不禁疑惑,“谁这么挂念我啊?咦,难道是小师妹?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    “啪”的一声,在床上补眠的柴宁一只枕头扔了下去,成功击中大麻还不解气,“大麻你的恶心指数比你智商高出N倍!”    大麻不受刺激,傻乐道:“咱们彼此彼此啊大宁~”    关飞驰嘀咕:“好基友,在一起。”    秦天打算到外面吃饭,但晋言很有异议,“我下午有课,吃完饭再回来上课的话,会赶不及的。”    秦天打着方向盘,不痛不痒地道:“逃课。”    晋言黑线,“我这种乖学生从不逃课的。”    秦天商量的语气:“那我陪你去上课?”    晋言没得商量的语气:“不行,你去了也是睡觉的,下午是你舅公的公开课好吗。    好小气好计较啊。晋言隐笑,“好吧,我们今天在学校食堂吃。”    午饭高峰期已过,但食堂里人也不少。因为一食堂环境不错,座椅都是用滕条编织的,很有格调,自然比简单的二食堂人多了点。    由于秦天很少在食堂用餐,平时基本不会把饭卡带在身上,所以此刻毫不客气地拿晋言的饭卡去刷,刷完卡之后还微微笑地神来一句:“有老婆养的感觉真好。”    晋言:“……”    Sky同学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食堂里没有多余的空座,所以他们只能和别人拼桌,方形的四座桌,旁边坐了两个女生,看到秦天和晋言落座时已经把原本大嗓门改成温声细语了,再听到秦天说的这句话,就更彻底静默了,并时不时齐刷刷地用敬仰的目光偷瞄晋言。    晋言囧。    吃顿饭都不得安生啊!    恶狠狠地瞪了眼对面吃得优雅自在的某人,某人“心领神会”地抬头看她,“不好吃?你想吃我的?真挑食。”话虽如此说,还是很纵容地把自己吃到一半的鸡腿饭和她吃到一半的烧鸭饭对调,“赶紧吃,上课要迟到了。”    那两个女生的目光已经从敬仰变成崇拜了好吗    甚至以他们桌子为中心,方圆五个桌子的辐射范围内,都温声细语了好吗    吃完午饭,秦天回宿舍修理大麻,晋言则去上课。    其实大四已经基本没课,一个星期就只剩下一门历史学公开课以及一门文物鉴定专业课。很多同学已经踏上了实习之路。公开课又没有专业课要求那么严格,所以下午来上课的人并不多。尽管如此,老教授还是很尽职地点名,点到晋言时,老教授推了推滑落在鼻梁上的眼镜,严肃的表情有了一丝慈祥的笑意。    阿简在旁边低语:“晋言,肯定是上次的随堂测试你又考了最高分,你看老教授点你名时,又笑了。”    “……大概吧。” 晋言记得若晴今天开始实习了,“阿简,若晴说我的手机在你这儿。”    “啊,差点忘了。”阿简从包包里掏出晋言的手机给她,贼笑贼笑地看晋言,“昨晚电话一直响,后来若晴忍不住就接了。是Sky呢,怎么?吵架了吧?”    看着很有“求知精神”的阿简同学,晋言忍不住笑了,“阿简,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宿舍最不八卦的人就是你了。”    阿简不以为然,“没办法啊,全民关注的恋爱,我也得八卦一下。俗语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第一手八卦资料必须是咱们宿舍流传出去的。”    晋言有些惊讶地转头看阿简,不免感叹,“阿简,你好像变了。”    以前的阿简只会闷头读书,任何世间事都不在她眼内,更别说八卦别人的恋爱了。三年多的大学生活,她的目标只有一个:考研。    阿简调皮地眨眨眼,“恭喜我吧,晋言,我也恋爱了。”    晋言“啊”了声,然后替她感到高兴,“是研究生部,指导你考研的那个师兄?”    阿简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    “恭喜。”晋言真心地说,然后调侃她,“难怪呢,觉得你最近有人味多了。”    “去你的。”阿简推她。    老教授此时已点完名,开始正式上课。    上课前晋言把秦天的手机调了静音,但接收微信时,还是有轻微的震动声,在木桌子上尤其明显,晋言拿出手机,刚想研究一下怎么关掉微信的信息提示,一点开微信图标,大麻的信息就弹了出来。    大麻:头儿,你抽我吧,我知道错了……此时此刻你和国宝,应该也破镜重圆了吧?    秦天还没回到宿舍?想起大麻的“恶劣”行为,晋言不免想到了报仇,于是回:“要原谅你也不是不可能,先在宿舍地板上做一百个俯卧撑,再说。”    大麻同学盯着手机就疑惑了,这语气不像头儿的啊,头儿要么直接语音,要么直接发一白眼给他,在生那么大的气的情况下,还有耐心打一长串字给他,太诡异了……    难道,是国宝?    惊了一下,大麻然后又收到一条:赶紧的做,我正在走回宿舍的路上,回去验收。    大麻这下不敢怀疑了,把手机抛到桌上,在关飞驰和柴宁“你神经病啊”的眼神下,双手撑在地板上乖乖做起府卧撑来。    秦天推开宿舍门,就看到大麻只穿了条四角裤,赤|祼着上半身,大汗淋漓地坐在地板上喘气。    看到秦天回来,大麻邀功:“头儿,我刚做完。”    虽然已渐渐入秋,但午后的阳光还是有点毒,秦天被外面的天气热得有些面无情,问大麻:“和谁?”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Z大男生宿舍17栋308室传出两声爆笑和一声哀嚎。    柴宁笑得气都岔了,“你们刚刚……真是神对话,‘头儿我刚做完’,‘和谁’……头儿你强!头儿你是我偶像!”然后赶紧澄清,“头儿,肯定不是我。我品味很好的,而且我性取向很正常。”    秦天不明白他们三个在搞什么,转头问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关飞驰:“阿关,大麻怎么发的情?”    不等关飞驰回答,大麻已是装死又翻生,赶紧说:“头儿,你不是说,罚我做一百个俯卧撑,就原谅我吗?!”    “嗯?”秦天被他搞糊涂了。    “微信啊!”大麻扬了扬手机,然后一惊一乍,“刚刚和我发微信的人,不会真的是国宝吧?!”    秦天拿手过麻的手机,大概看了下聊天纪录,微勾嘴角笑,对大麻说:“刚刚是她罚你的,现在轮到我了,你再做一百个。”    顿时,Z大男生宿舍17栋308室再度传出,两声更为惊天动地的爆笑,以及一声更为惨烈的哀嚎。    而正在历史学系教学楼里认真听课的晋言,手还握着秦天的手机,又收到了一条以大麻之名发来的微信:又聪明又乖的晋言同学,认真听课,上课不准玩手机。    晋言:……    ——————小剧场分割线——————    11月的云南已入秋,雨后放晴的清晨,天气微凉。    因贪恋山明水秀以及原始的树香,独栋的度假院落里,窗户大开。    室内气温有些低。    晋言转醒,抬起光祼的手臂,推了推身边还在熟睡的人,红着脸,有些认真又有些玩笑地问:“喂,和你的手机比,怎样?”    睡眼惺忪的Sky同学下意识地,把她伸在外面的爪子捉了回来,用棉被包裹严实……顺便,搭在自己腰上。    棉被下,秦天修长的手指来回地轻抚她微凉的手臂,一阵心神荡漾。把微凉的手臂抚暖了,才轻勾嘴角,慵懒一笑,似是回味,答:“无价之宝。”    “手机?”    “你。”    晋言终于觉得,她的初|夜——完、满、了    作为奖赏,晋言刚被捉回来、搭在他腰上的那只爪子,也学着他,回来地轻抚,并且笑得有些得意,“恭喜你Sky同学,获得无价之宝。”    依然睡眼惺忪的某人只是轻嗯了声,只不过那一声“嗯”,似乎多了些暧昧的味道,并且,胸膛又挨近了些……低沉好听的声音满是笑意,“也恭喜你晋言同学,成功地勾引了我。”    ……    ……    ……    筋疲力尽之后……    晋言同学泪流满面。    她木有勾引他好吗!    明明是他自己色心大起好吗! 30|逆天而行   南方的秋天很短,可能只有一个月,又或者,只有一个星期,然后直接从夏天进入冬天。    阳光依旧火辣,树木依旧苍翠,只有早晚微凉的风以及昼夜明显的温差证明,你此刻过的真的不是夏天。    晋言踩着不算枯黄的落叶,在安静的校道里度步。想起几个月前,那个盛夏的午后,秦天就在这里,用温热手掌,圈着她光裸的手臂说“电脑还没修好”,似乎是很久远的事了。    不过是短短几个月时间,好像什么都变了。大家都觉得大四似乎在把人生往另一个坡上推,顺利的,功成名就;失败了,粉身碎骨。状况比高考来得严峻。    越是这样,越显出了晋言的漫不经心。    前几天碰到一个邻班的同学,穿戴整齐,还化了精致的妆容,她友好地对同学打招呼,“去面试吗?祝你成功!”怎知那同学讪笑一声,说:“当然要成功的,我又没你好命,本身就是本城人,还找了个超有钱的男朋友。”    晋言自讨没趣,连还击都懒,无所谓漫步回宿舍,走着走着,“超有钱男朋友”就打电话来了,问:“言言,我刚给你买了台新电脑……”    晋言没等他说完,想也没想就抢了话,“败家!”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以后你来管钱。”    晋言:“……”    要说身边的变化是,恋爱狂若晴分手,变成工作狂了,而书呆子阿简恋爱了。菲菲倒是没怎么变,每个星期固定一次长长的通话,各自报备吃喝拉撒,当然晋言不忘在电话中把自家兄弟林子推销出去。    而秦天呢,正式接手帝会之后,比以前忙得多,在学校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除了回来“约会”之外    难得的是,天空乐队并没有解散,逢周三和周六必在帝会驻唱,还偶尔会到其它城市巡演。演出场面是一如既往的火爆……    突然脖子被长臂一勾,正在发呆的晋言一下站不稳,跌入一个厚实的胸膛里,耳边随之而来一把低沉好听的声音:“在想什么?”    大热天被闷在某人怀里的晋言同学,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她努力挣扎,抬头,怒目而视,“你就不能有些友好一点的见面方式吗?”    “比如呢?”秦天轻勾嘴角,“……kiss?”    “……”那个s的尾音还很销魂地微微上扬,晋言觉得更不好了。    秦天似乎心情很好,驾轻就熟地拉起晋言的手,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晋言拖住脚步,急急忙忙说,“今晚还要开班会。”    秦天无奈地停下脚步,语气有些酸,“比我还忙啊你!”    晋言囧,边走边说:“难得今天出去实习的人都回来了,大家也好聚一聚,开班会是为了商量毕业游的事情。班委选了几个地方,国内的有云南、厦门、九寨沟,国外的是泰国、印度等这些东南亚国家,不过考虑大家的经济状况,以及同学们办护照麻烦,抗议声太多,班委就排除国外了……至于选国内的哪一个地方,今晚大家投票决定。”    耐心地听完她絮叨,秦天忽然转头问:“那你想去哪里?”    “都没关系,关键是同窗四年,就要分别了,聚聚玩玩而已。去哪儿都差不多的。”    “嗯……”秦天不死心地问:“那国外呢,你最想去哪里?”    这个问题她真没想过,晋言被问住了,疑惑地抬头看他,“想去哪里又怎样?”    “咳……没什么,预先计划一下我们的蜜月之旅。”    晋言:“……。”    当晚班会决定了,毕业游在云南。    不过这也是半个月之后才实行的事,也就是说,要到11月底。    而在去班级毕业游之前,校园里发生了不少八卦事件,很不幸地,晋言又被绯闻缠身了。    首先是,晋言莫名奇妙地被还钱了。    这天晋言去图书馆大楼找她的毕业论文导师方教授,碰到了邻班的大君同学。大君拿着一百块递到晋言面前说:“晋言,那天多亏了你,不然我就糗大了,在校园超市买东西竟然忘了带校园一卡通,也忘带钱包,幸好有你江湖救急!”    晋言看着递到眼前的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没借给他钱啊!    “咦,你不是剪短头发了吗?那天问你为什么剪短头发,你还说天气热。当时我还惋惜,多好的头发,都养四年了……”大君还沉浸在回忆中。    晋言心想,难道是楚语来过学校?然后大君把楚语错认成她了?她和大君不算熟,只有在公开课时一起上过课,所以大君把楚语错认成她也不出奇。还来不及解释,大君同学已是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你那天肯定是戴假发了是吧?学院的毕业晚会你们班有个话剧,你被选上了是不是?那天你刚排练完是不是?哼!还骗我说把头发剪了……”    晋言哭笑不得,大君同学你才是刚演完话剧出来的吧,这么会自导自演……    “对了!我还看到外国语学院新来的那个帅教授,我看到他很亲密地想要拉你的手,你还不让拉,后来他很有气势地硬是把你拉走了!”大君挤眉弄眼,“你们什么关系?……放心啦,为了报答你的借钱之恩,别让发照片到网上了,这么一流的八卦消息我连我女朋友都没说,够义气吧!不过啊晋言同学,虽然帅教授很man很有内涵的样子,但还是Sky酷啊!回头记得和Sky好好解释清楚,知道吗?我还有事,先走了。”    大君语重心长地告诫晋言一番后,还没等晋言反应过来,就像一阵风般消失了。    外国语学院新来的那个帅教授?和楚语?    晋言有些凌乱了,但还没完全消化到大君连珠炮弹似的话,肩膀就搭上一只陌生的在手,晋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拨开,但肩上的手用了巧力,不但拨不开,还而越搭越紧,甚至越过另一边,整条手臂都搭在她肩膀上……    很明显,这不是秦天的手。晋言有些恼怒地转头看到底是谁,没想到一看,有点愣住了——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庞……    远滕泽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在晋言耳边用不太标准的中文低声说,“很抱歉,又要麻烦你了,晋言小姐。”说完,半是强迫半是诱导地带着还在发愣的晋言穿越图书馆外面优美的绿化长廊。途中三三两两地经过一些学生,看到这样的情境,都有些惊呆了,有些反应得快的,立刻偷偷地掏出手机……远滕泽似乎不介意,一直维持他高贵优雅温文浅笑的面容。    终于到一个安静的转角时,远滕泽放开晋言,在晋言开始声讨之前,他却已经再度行了个恭敬的日式谢礼,“晋言小姐,感谢你对我再次帮助。”    晋言有些气愤,“我没答应和你同流合污。”    远滕泽面不改色,“但我们的出发点是一样的。”    在脑子里绕了一圈,晋言才反应过来,“但我不认为我们刚刚那样,楚语会开心。”    难得地,远滕泽笑了,很真诚那种,“难怪,楚楚说你单纯。”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她缺乏安全感,需要一次一次印证,而我只需要奉陪到底就好,过程如何,不重要。”    晋言此时才看清眼前这个人,怎么初次见面时会被他温文有礼优雅浅笑的气质而影响判断,认为他不过是个儒雅书生呢,此刻他眼中分明酝酿着主控大局却又深谙其道的风暴,幸而那些风暴漩涡的中心,是一片如深海般的柔情,不然,还真为楚语挰一把冷汗。    还是秦天好啊,从不会和她耍心机    就在此时,晋言的手机响起,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晋言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面前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气势强大的男人,然后接通了电话,“楚语,有事?”    楚语向来坚定果敢的声音里染了些似有若无的笑意,“爷爷说你太久没回家了,让你今天没什么事的话,回家吃顿饭。”    “……”自从楚老爷子出院后,一直留居本城,晋言才知道,原来楚氏在楚萧寒的带领下,早在几年前已慢慢把重心转移到G城来。如今晋言的课余时间被三方分割,一是自己的家(有姥姥和娘的家),一是秦天所在的帝会,还有就是总爱“没事找事”的楚老爷子所在的楚家。    晋言实在无话消化楚老爷子那句“很久没回家”的话,明明上星期三才去楚家吃了午饭,还和他长聊了一下午,老爷子委屈地抓着她的手说,“丫头你就和我多聊聊天,小语那丫头脾气和我一样急,聊不来,聊不来,聊两句就吵架的……”    想到这里,晋言还是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楚语笑意越更明显,“难为你了。”    晋言听着楚语那句意味不明的“难为你了”,莫名地抬眼看了下此刻眼神一度几变的远滕泽,然后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轻嗯了声,便挂断了电话。    远滕泽倒没再说什么,再度温和地朝她点点头,说了句“后会有期”便走开了。    楚家大宅。    楚语用柔软的毛巾均匀地包了些冰块,然后走到三楼,推开主卧的黑色房门。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室外灿烂的阳光,此刻房间有些暗,不太能看清表情,但那一下一下清晰的呼吸声,以及那道突然射过来的焦灼目光,还是令她有些招架不住。她稳了稳心神,走到床边,语气有些调皮地说,“别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你即便是望穿秋水,也不能把你眼前的我变成她。”    楚萧寒合上眼睑,因为正在发高烧,声音有些哑,“小语,你是不是很恨我?”    楚语走过去,把包着冰块的毛巾放在他额上,“如果恨你,我就不会回来了。真的。”    闭着眼,楚萧寒拍了拍身边的床位说,“坐下来,和我说说,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楚语依言在床边坐了下来,某种程度上,即便没有了曾经的仰慕,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她还是保留了很大程度上的信服与依赖。爷爷从小就对她严格,是这个哥哥,一声呵护备至啊。尽管后来她发现,呵护之外,眼底深处的那些宠溺与柔情并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同样相貌之外的另一人,但竟然真的做不到恨他,只是拖着一颗碎了的心继续长居日本。再后来,遇见远滕泽,人生也就自此翻过一页了。    “你想我说什么?”    “就说说,秦天都帮你摆平爷爷了,你为什么还要折磨远滕泽。”    “现在是谁折磨谁呢!”楚语抿了抿嘴角,“明明是他先对我隐瞒了身份。”    “如果他一开始就向你袒露身份,能接近你吗?”楚萧寒一针见血,“你和晋言性格完全相反,依你的性格,强取豪夺只会增加你的反感,然后反弹得更激烈。你应该庆幸的小语,这一生中有一个人,完全依你想要的方式,去爱你。何况,他还是远滕泽。”    “那后来呢,为什么还要用那些来中国定居,当大学教授的幌子来骗我。”楚语抿紧嘴唇,“秦天说得对,他心机太重了,我不是他对手。”    “你心机就不重了?”楚萧寒讪笑一声,“何况他有骗你吗?他如今的确是在中国定居,的确是在Z大外国语学院当教授。只要你要,他就给。这一点,谁都比你看得清,包括你认为单纯无忧的晋言。小语,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确定?”    楚语沉默了好一阵,笑了,“还不是拜你所赐。”    “什么?”向来旁观者清的楚萧寒突然跟不上楚语的思维。    “我一直不敢确定,他爱的人,是不是真的,就是我……”    “是我的错。”楚萧寒叹了口气,“现在呢?”    “现在确定了。”楚语拿开软毛巾,摸了摸他微凉的额头,“谢谢你,哥哥。”    楚萧寒轻扯嘴角,笑了笑,“应该的。”    “那么,似乎你也应该告诉我,为什么对于晋言,要一直处于那种既想争取,又决定放弃,后来又想争取,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为什么要一直处于这种反复的矛盾挣扎中?”    此次楚萧寒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漫长到,楚语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刚想从床上站起来,退出房间时,才听到他哑沉的声音,“一开始我对她纠缠,是因为不确定自己的感觉,到底是属于儿时的眷念,还是……因为爱,所以一次又一次纠缠,却又一次又一次地对她恶言相向。后来……当我终于确定,却决定放弃,是不想她为难,秦天已经有能力给她王国,我不想再给她战争。再后来……如此反复,是觉得不甘心,不甘心在我努力争取回萧氏的这些年,错过了她。而如今决定彻底放弃,是因为……小语,你管得太多了,我刚刚听到你打电话,叫她回来了,我只是发烧,还没死呢。”    楚语噗哧一笑,“为了你,我现在都逆‘天’而行了,你不感动吗?”    “行了,别把你和远滕泽玩的那些把戏殃及它人。你就不怕秦天发起狠来,六亲不认?”    “放心,有晋言在,秦天不敢把我怎样。今天趁爷爷出门见老朋友了,我帮你把她叫回来,无论你决定放弃还是争取,你好好和她讲清楚,别一直折磨自己了……我会心疼的。我们是至亲的家人,不是吗?”    “不用说了,我对她,已经很清楚了。”楚萧寒的声音平很淡,“小语,你把我衣柜角落那只米色浣熊和那罐糖果纸还给晋言……装糖果的那只玻璃罐当年被你打烂后,我又去买了个一模一样的,看不出什么分别。”    按他所说,楚语从衣柜角落里拿出这两样东西,“……不亲自还吗?”    “不必。”楚萧寒声音有些困倦,“像你所说的,人生翻过一页了。”    “那你好好休息,如果还不退烧,记得叫我。”楚语拧开门把,退出房间时轻轻说了声,“你能彻底放下,我就放心了。”    房间再度回复黑暗。    楚萧寒再度无声地合上眼睑。    彻底放下……    说得轻易。    而彻底放弃,是因为……    因为依然喜欢你,所以不会告诉你。    这样,在有生之年,我还可以,以兄长的名义,陪着你。    晋言。 31|流言蜚语   最近几天晋言一直忙着往返于图书馆与宿舍之间,打算在毕业游之前,和导师方教授敲定论文大纲,所以无暇顾及身边事。而秦天也因为嫌帝会一楼吧屋的设计老土,决定重新设计装修,也一直忙得不可开交,于是最近两人不约而同地各自忙各自的。    其实真相是,晋言同学单方面申请独处时间,理由是需要多一点个人时间处理毕业事宜。    秦天为此赌气。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风言风语已经漫延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而最大的流言蜚语就是,秦天和晋言分手了。    原因嘛,有两种情况:    一是,晋言勾搭上外国语学院新来的帅教授,不要脸地把秦天甩了,有图有真相,如图。    二是,光芒四射的秦天,终于厌倦晋言,于是甩了她,以前甜蜜粘腻如今都好些日子没来学校找晋言,这是最好的证明。    看到“Z大后院”(校BBS)、“Z大树洞”(校官方微博)以及一些自发组织而又颇有影响力的页面上不停地疯传了这两种猜测,晋言有点哭笑不得。反正,清者自清,晋言也没有多加理会。刷了下秦天微博,好几天没更新了,他要是知道这些消息,估计会直接黑了校园网吧……不过,远滕泽手臂搭着她肩膀的照片竟然被拍下来了,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很明显看得出来照片中的女孩是她。    秦天会不会误会?看来下午得跑一趟帝会,和他解释一下。不过,他估计还在为“我竟然不如一篇毕业论文重要”还在赌气吧,想到这里,晋言失笑。    可惜没有如愿,晚上教授请他们几个学生吃饭,大致商量论文的总体进程。    而时刻关注晋言动态的秦天,怎么可能连这种消息都不知道。即便他不主动理会,也有太多人转发给他看了,比如关飞驰大麻柴宁,而且他们转发的动机,都是不怀好意的……刚想给晋言打个电话,但一下子顿住,那傻妞估计满脑子都是毕业论文,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吧。秦天咬牙,转手给自己助理打了通电话,大概意思是,起底远滕泽和楚语的恋情。    第二天,Z大各大官方网络通迅渠道谈论的,以及同学们津津乐道的,不再是秦天和晋言分手的消息,而是外国语学院新来的帅教授和一个与晋言十分神似的女孩从相识到相恋,从日本到中国的八年长跑路,图文并茂地详细描写了远滕泽如何从楚语的高中老师,变成她大学时期的专业教授,然后又随她到中国,成为Z大教授……不过除此之外,关于远滕泽原本的身世并没有半点披露,而是似是而非是列举了他出入的权势场所,神秘得令人好奇。倒是楚语,楚家大小姐以及将成为Z大外国语学院中日研究生交换生的这两个身份,令她即时跃居谈论榜榜首。    虽然大多是闲言闲语,但基本上没什么攻击性,金童玉女两情相悦门当户对什么的,再加上漫长的八年爱情长跑路,大家当然也乐见其成,祝福与羡慕声络绎不绝。    当然,这都是一些不相关的声音,而相关的人怎么看这对情侣呢?原本已无声默认的楚家老爷子又开始吹胡子瞪眼了,在后来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楚语带着远滕泽到楚家,日本重要势力大财团继承人远滕泽先生,竟然受到了顽固的楚家老爷子一个大大的下马威。据说那是因为某天,秦家三少爷秦天,随秦家老爷子拜访楚家老爷子,秦家三少爷主动挑起说辞,陪两位依然一腔热血的老人家聊了一下午的抗日战争。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风波中心被转移,晋言也乐得轻松。    论文大纲也终于敲定,晋言决定去安慰某位“受伤”的别扭男友。    慢悠悠地搭了三站公车从学校来到帝会,没想到以往都是直接通行今天却受阻了。    “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会员制,请出示你的VIP卡好吗?”大堂前台的男生恭敬有礼地对她说。    晋言“啊”了一声,她还真的不是会员。以往来这时,不是和秦天一起出入,就是和天空乐队其他成员一起,所以从未需要出示“通行证”,何况这个男生看着脸生,估计是新来的。没办法,总不能为难人家,晋言对那男生抱歉地笑了笑,然后站到一边,刚想给秦天打个电话,让还在闹别扭的他“放”自己进去    没想到刚掏出手机,就看到另一个岗位的男生快步跑了过来,毕恭毕敬地对她说:“晋小姐很抱歉,让您久等了,三少在新装修好的吧屋,请跟我来吧!”说完后在刚刚那男生耳边低声了几句,那男生顿时一脸抱歉,连声和晋言说着对不起。    晋言对于这种恭敬有些无所适从,本来,她也不过是平凡女子一枚,无意因秦天而“仗势压人”,她对那个男生有礼地笑了笑,算是安抚他突如其来的紧张,然后跟随另一个男生,进入屋吧找秦天。    男生领她到门口后,便有礼地退了出去。    秦天正坐在架子鼓前认真地调音,并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晋言走过去,远远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此时秦天像感应到什么,抬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住了,表情难得是有些微愣,然后放下鼓槌,起身向她走过来。    “怎么不说一声就过来了?”秦天习惯性地轻抚了下她的脸。    “我打过电话给你,你没接。”晋言抬头看他,却不太能摸清他此刻的表情与心思。    秦天转头看了眼被自己抛在沙发上的手机,“这里音乐声太大,我没听到手机响。”    “哦……”晋言了然地拉长了尾音,“我还以为,我们像传闻中那样,分手了呢。”    闻言,秦天微眯了下眼,俯身逼近她的同时,一手支起她的下巴,另一手臂用力揽紧她的腰身,然后毫无预警地用力吻了下去。很霸道的一个吻,令晋言想起最初,他在校园那条偏远小路上强吻她的那个场景。    有些吃痛,还有些麻,他的气息太强烈,还要刻意地加强了力量,晋言甚至慢慢地,觉得有些晕眩了,秦天才放开她,脸贴着脸,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晋言,你想都别想。”    晋言喘着气,没力气和他争辩。    秦天依恋地把她按在怀里,双手开始不安分地上下游移,连语调都多了些旖旎,“今晚留下来。”    晋言有些脸红,也有些警惕,甚至有些腿软,“你想干什么?”    “这还用问吗?”秦天的声音终于有了些笑意,“当然是赶紧把生米煮成熟饭了。”    没等晋言回答,秦天再度吻了上来,并且接下电梯上升键,拥着晋言走进电梯,直达六楼的私人套房。    不知是被流言蜚语影响了心情,还是因为有好些天没见面,秦天有些急躁,晋言却有些退缩,这次还真不是因为矫情,而是因为……    晋言涨红了脸,“秦天,我……我……”    秦天粗喘着气,笑,“你什么?”    晋言一咬牙一闭眼,说:“我来 ‘那个’了,不方便‘那个’!”    意外地,秦天有些愉悦地笑了出声,“我知道。”    晋言睁开眼,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    秦天不说话,丢了个“关于你,我有什么不知道”的眼神给她。    晋言:“……”    可是……可是……Sky你这马不停蹄的除衣动作,又是几个意思?!    秦天含糊的声音里有着几不可闻的叹息,“吃不到大肉,你总得让我吃些肉沫吧……”    晋言:“……”    “吃完肉沫”    手机在此时响起,晋言从包包中摸出手机,发现竟然是关飞驰,有些意外。    晋言按下通话键,关飞驰温润的声音传来,“国宝,Sky手机一直打不通,所以打给你了。他在你身边吧?”    晋言很敏感地从关飞驰的声音里嗅到一些笑意,而且最后那句,听起来是疑问句,但实际上分明是陈述句。晋言懒得和他寒酸,直接把手机给秦天,说,“阿关找你。”    秦天把她揽回来,才接过手机,“阿关?”    关飞驰正经了些,毕竟有要紧事谈的,“Sky,凡哥说你手机一直不通,就找到我了。他这次担当秋季亚洲青年艺术节的音乐总监,想邀请我们乐队参加,你怎么看?”    “在哪里举办?”    “云南束河,下周二就开幕了。”    “你等等,”秦天转头问认真看电影的晋言,“你们毕业游定在云南是吧,什么时候去?”    晋言眼睛还是紧盯大屏幕,答他:“这个周末去,下周三回。”    秦天了然,果断回关飞驰话,“我们参加。”    关飞驰当然也是听到晋言的话的,不禁揶揄笑道,“假公济私啊。”    挂断电话后,秦天转头看某张认真的侧脸,也笑了笑:是啊,也只有她,值得他假公济私。意念欲动,他往眼前白净的脖子,轻咬下去,毫无意外地听到一声吃痛的惊呼。    秦天笑得越更肆意。 32|假公济私   历史学系的文物与博物馆专业属于较为冷门的专业,人数并不多,所以这次毕业游并不限于独个班级,而是整个专业的毕业生共同参与,甚至有些低年级的师弟师妹都以协助活动的名义参加了。    因要照顾一些学生的经济情况,所以班委买了最便宜的打折机票,而打折机票之所以打得最低折,必定是最早班的飞机。    周六清晨,Z大校门口就华丽丽地停了几辆校巴,护送这些学生到机场。    此时,天还未全亮呢。    秦天跳下路虎时,就一边打电话,一边从这一排校巴中寻找晋言的身影。在前两辆校巴中匆忙而又耐心地,一个一个位置找,却都找不到。大家都不明所以,以为不同学院的他也参加了这次毕业游,因而准备发动的大巴里多了些兴奋的讨论,甚至有人主动让座。    最后是大君同学参悟了真理,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秦天说,“那个,Sky啊,3班的学生都在最后那辆校巴,晋言在那里呢。”    秦天对他点了点头,说了声“谢了”,便跳下大巴,向最后那辆大巴走去。    大家才愰然大悟。    有人疑惑不已,“不是说分手了吗?”    立刻有人回应,“怎么可能,你别乱说,据说Sky揪出了之前造遥的人,把人家电脑全黑了。”    大巴内刚刚高谈“分手门”的那几位同学立刻噤声。    没错,此刻晋言的确在最后那辆大巴上……呼呼大睡。    秦天走过去时,坐在晋言身边的若晴惊讶了几秒,便立刻反应过来,站起来对秦天轻声说,“她吐过之后,就睡了。”    秦□□她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若晴移步到后面的座位,于是秦天在晋言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他轻拍了下晋言的苍白的脸,低声唤她,“言言,醒醒。”    晋言微微睁开眼睛,当眼前青俊的五官慢慢从模糊到聚焦,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其实她现在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就是觉得困。入秋后早晚的温差还是有点大,昨晚洗了头之后就在阳台吹着凉风和菲菲打电话,估计受凉了,晚上一直睡不好,直到凌晨四点半,秦天打电话来叫她起床,她还是觉得有点头晕脑涨及气闷,接电话都是有气没力的,最后阿简催了,怕迟到就直接挂了秦天的电话。    下床刷牙时,肚子里积了一晚的郁气就华丽丽地吐了出来。吐完之后,气也通了,反而整个身子都舒畅了,一上车就犯困。此刻看着眼前的秦天,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秦天没回她,提起手上的两个保温瓶,拧开其中一个递到晋言面前,“先把早餐吃了,五谷杂粮粥,养胃的。”    待晋言疑惑地接过保温瓶后,秦天又拧开另一个,“这是临时让陈叔煲的中药,对寒气入、体很有效,喝了中药就没事了。”    这下晋言总算清醒过来了,拿着小勺子搅拌热气腾腾的粥,想到他从打电话给她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弄出了这些名堂,觉得有点抱歉,“其实我们宿舍几个人都调了闹钟的,你不用特地专门打电话叫我起床……你自己起这么早就好了,还要弄醒陈叔……其实我没这么娇气的……”    特级校巴开始发动,平稳地开在清晨六点的大马路上。而此时的秦天,有点严肃,他直接打断晋言:“言言,听话。”    晋言噤声,低头默默喝粥。    虽然晋言不是那种特别热爱集体的人,但她该遵守的会遵守,该配合的就配合,如今班级毕业游一切准备就绪,如果叫她不去,她肯定不从。因为深知这一点,秦天才会在这样的状况下,没有劝她取消毕业游。但要让他对她不管不顾,他做不到……啧,真不让人省心。    埋头苦吃了好一阵,晋言同学无辜抬头,“……吃不下了。”    秦天看了下,发现她也吃得差不多了,就把中药递过去。    闻到那中药味……晋言难得撒娇,“到机场再喝好不好,现在好困呐。”    无奈地叹了口气,秦天把保温瓶收拾好,“那你再睡会儿,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到机场。”    “嗯。”晋言听话地闭上眼睡觉。才合上眼一会儿,又睁开,发现秦天还在看她,晋言嘴角忍不住上扬,满是困倦的双眸中染上了星辰般的笑意。    “笑什么?”看到她笑,秦天也忍不住微勾起嘴角。    “没什么,”晋言再度闭上眼,声音有些绵软,“就是觉得,在你在,很开心。”    秦天吻了吻她带笑的嘴角,把她的头从座背扶到自己的肩膀上,轻声责备,“体质这么差,从云南回来后要好好给你调理一下。”    “……调理啊,能不能不喝中药……”    “……那就换另一种方式。”    “……比如?”    “运动。”    “……还有第三种选择吗?”    “睡吧,傻瓜。”    到机场后,晋言还想耍赖,“能不能把中药带上飞机喝?”    可惜Sky同学今天真的很严肃:“中药是液体,带不上飞机。”    最后晋言在严苛的监视下,苦着脸把苦苦的中药喝下去了。    临登机时,晋言和秦天当然也没有难分难舍,一来是因为只不过分开几天,二来是因为在同学们面前……实在做不到秀恩爱啊。不过,秦天一会儿叮嘱她要多穿衣早点睡按时吃饭,一会儿又叮嘱她手机要充好电不要老是调静音放好身份证钱包等等,令晋言深深觉得,在一帮忍笑的四年同窗面前,她简直就像个受责罚的小学生……    华丽丽的毕业游就在这样的情境下拉开了序幕。    第一站是大理。苍山洱海、大理古城、崇圣寺三塔等景点配上蓝天白云,长期习惯都市生活的同学们在这样的美景下欢腾得不得了,连带病中的晋言都精神起来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中药起效果了……)。    第一晚就住在洱海边的文艺客栈里。黄昏里天空蓝得看起来像假的一样,天边烧着妖娆的晚霞,水天一线间,渔船在安静的镜湖上飘浮。晋言和阿简若晴几个划船玩得不亦乐呼,后来天快黑了,班长就划了另一艘小船来赶她们回去吃晚饭,才罢休。    晚上是班集体活动,以前和林子以及其它小伙伴们在村子里鬼灵精惯了的晋言,这些初级游戏难不到她。玩完后坐在一边笑着喘气时,秦天电话打来了。晋言大致讲几句报告了今天的行程,秦天又叮嘱了几句就把话题转移了,“言言,把电话给你们班长,我和他说几句。”    晋言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几秒,然后就笑了,“有奸、情啊,你们……”    “……”远在大繁华大都市高楼落地窗前看着万家灯火发呆的秦天,听到这句话,不免也暗自内伤,“我这辈子,除了你之外,还真没想过要和谁有奸、情。”    晋言吐了吐舌头,把电话交给也坐在一旁休息的班长,“班长大人,秦天找你啊。”    班长一副受宠若惊状,“我吗?找我吗?哇哈哈哈……”然后班长拿了晋言的手机后便走到一个更安静的角落听电话,“是,我是,Sky你好啊,哇哈哈哈……”    班长和秦天竟然也聊了好一阵子才收线,晋言好奇地问班长,“你们聊了什么。”    班长大人傲娇了,一副身怀崇高使命必须保、守、国、家、机、密的样子:“晋言同学,不必多问,该知道的时候你会知道。”    晋言无所谓地耸耸肩,拿回手机就继续和同学一边玩儿去了。    因为回程终站早已定在丽江机场,所以这次毕业游路线从边线玩起。时间不多,也不想行程太紧,在边线玩了两天,再去了呼声最高的泸沽湖之后,大家便集体聚集到丽江古城。    可惜同学们对丽江古城本身兴致缺缺,理由是人多市杂,看过就好,没必要逗留太长时间,反而对离古城不远的束河古镇更感兴趣,纳西美食、茶马古道、马帮活动等等,同学们一致通过最后一天在这里疯玩。    旅游大巴从丽江古城往北,沿中济海东侧的大路行约四公里,便见两边山脚下一片密集的村落,这便是被称为清泉之乡的束河古镇。有同学早已收到风声,“我听说由某位大牌明星发起的亚洲青年艺术节就是在这里举办的呢,我们来得太巧了,今晚正赶上阵容强大的开幕式!”    “不是我们来得巧,这是刻意安排的给大家的惊喜,”班长的热情劲头来了,“我们今天骑马走完茶马古道以及享受过纳西美食后,晚上的活动就是参加阵容强大的亚洲青年艺术节!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个特大惊喜,我们班集体成为受邀参与嘉宾,今晚被安排到绝佳的观看席,尽情享受吧Everybody!!!”    “噢耶!……”大巴上一片热闹,有同学不忘拍班长大人马屁,“班长大人面子大啊,太牛了!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我只爱你 You are my super star……”    后面那句是有人领头唱,然后集体唱出来了。    班长大人嘿嘿笑,“不是我面子大,是咱们运气好,沾了福气!Anyway,今晚还会有惊喜等着大家!”    同学们听到这个消息后彻底失心疯了。    失心疯的玩乐之后,大家翘首以待的阵容强大开幕式终于开始。    正如班长所说,他们被安排到了绝佳的观看席。开场就是一些大牌明星串场,场面有些失控。接下来就是一些独立艺术家进行各自擅长的艺术演出。到音乐环节时,晋言才终于知道,班长一直神秘地叨念的惊喜是什么——天空乐队啊!晋言看到他们登场时,不免惊讶地“呀”了声,因为秦天压根儿就没和她提起过这事。而当秦天在演奏前往他们这边看过来时,那帮终于反应过来后的同窗们,失心疯后彻底再度疯掉,惊叫声引领了片人海,比刚刚大牌明星出场更为激动,令整个开幕式氛围瞬间达到高、潮。    有同学在欢呼声中转过头来对晋言大叫:“我们果然运气好,沾了福气啊!”    此时的晋言,思绪有些飘忽。    与之前珠海音乐节上被挤掉鞋子的惨状不同,此时可以清晰而完整地看到天空乐队的演奏,清晰到,秦天的动作、手势,甚至是表情,都能深刻地印在脑海中。除此之外,晋言还在无意中发现到,人浪周围每隔几步远,就能看到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高大男孩站在其中,围成一个圈,滴水不漏地把他们护在中间……看到这副光景,晋言眼眶突然有点发热,因为深知,他为此下了不少心思。    还在发愣中,秦天已经唱完了一首快歌,一首慢歌,然后就突然停了下来,颇有王者风范地划了个手势,然后就单手拨了下吉他,另一只手用力握紧麦克风,低沉好听的声音贯穿在因他手势而安静下来的人潮中,“接下来这首歌,不是自己写的歌,但很符合我此刻的心情,由身后这帮兄弟一起演奏的同时,我想邀请我生命中最爱的女孩……和我一起唱!”    在场的观众都是有风就起浪的人,此刻听到这种表白式的说辞,就越更疯狂了,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加把劲起哄,以班长为首的同学们更是热情过度地叫喊着。    还处于震惊状态中的晋言突然被塞了一只麦克风到手中,她想哭好吗,秦天老大你不告诉我有合唱这样一个神奇的环节就好了,起码该告诉我,我们要合唱什么歌吧!不带你这么玩人的!可惜已经由不得她多想了,因为秦天已经放下吉他,从竖杆上抓起麦克风,缓步往这边走来了……音乐响起了……秦天开始唱了……    晋言一听,吊了半天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幸好……幸好是这首歌啊,出发毕业游的前几天,秦天在空闲时就会放这首歌来听,那天在帝会的音乐室,他们甚至即兴合唱了一次……现在回想起来,根本就不是“即兴”好吗,根本就是秦天预谋的彩排好吗……    秦天眸色深深,在人潮簇拥下往晋言的方向走来:“其实你/是个心狠又手辣的小偷/我的心/我的呼吸和名字/都偷走……”    晋言有点紧张,但因为是熟悉的人与旋律,所以还算应付自如:“你才是/绑架我的凶手/机车后座的我/吹着风逃离了平庸……”    秦天越走越近:“这星球/天天有五十亿人在错过/多幸运/有你一起看星星/在争宠……”    晋言也被人潮推着走向他:“这一刻/不再问为什么/不再去猜测人和人/心和心/有什么不同……”    晋言看着慢慢走近自己的秦天,心狂烈地跳动着,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此刻身处何时何地,只能凭着本能地唱着,走着,眼里只有他……终于秦天走到晋言面前,眼神深锁住她,伸手挰了挰她微凉的手指,然后紧紧牵住,调转脚步,边唱边往舞台方向走去……    一二三牵着手四五六抬起头    七□□我们私奔到月球    让双脚去腾空让我们去感受    那无忧的真空那月色纯真的感动    当你说太聪明往往还是会寂寞    我笑着倾听孤单终结后的静寞    私奔到月球看月亮像夜空的瞳孔    静静凝视你我和我们闹嚷的星球    靠近你怎麽突然两个人 都词穷    让心跳像是野火燎原般的汹涌    这一刻让命运也沉默    让脚尖划过天和天地和地缘分的宇宙    一二三牵着手四五六抬起头    七□□我们私奔到月球    让双脚去腾空让我们去感受    那无忧的真空那月色纯真的感动    ……    满天繁星闪烁的天幕下,众星云集的热闹古镇因为这样的姻缘,现场的氛围更是史无前例地进入到另一波热、潮中。有同学立刻机敏地拿出手机,为远在另一座城的Z大学子们进行精彩的现场报道…… 33|良辰美景   好像有一段日子没见到他们了。    斯文而野性的关飞驰,潮酷呆萌的大麻,时尚耍帅的柴宁……    当晋言被秦天牵着手走到台上时,大家手上依然娴熟地演奏乐器,脸上却全都挤眉弄眼地朝她办鬼脸,面对这样的他们,晋言忍笑差点唱不下去了,幸好大家节奏转得快,秦天也从音律上去引导,晋言才慢慢跟回了拍子。    ……    盛宴之后,照例是庆功环节。    这一次参与庆功的人级别要高几个层次,不仅仅娱乐圈的知名人士,其它各界也可谓大腕云集了。按理说秦天在这堆人中应属小辈,即使在圈中小有名气,但也不至于所到之处都有人和他点头致意或寒暄一下,有的则是熟谂地调侃他几句。然而,即使大家的焦点是秦天,但很明显,无名小卒晋言同学,成了这场开幕式的最大八卦点。    后来晋言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都认识秦天了,因为秦氏就是这次活动的最大赞助商。    晋言看着一身精英领袖气质的秦晟,臂弯里挽着一个淡然清雅的女子,款款地向他们走来时,脑子里就情不自禁地蹦出一个词:天造地设。    还没走近,秦晟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向身边的气质女子介绍:“老婆老婆,这位小姑娘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把已经机械化的三弟救赎回到人间的小晋言。”    秦天对秦晟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向那女子时,态度软化了些,“你终于回国了,你再不回国,我这位已经妖魔化的大哥,就回不到人间了。”    游悠轻笑着摇了摇头,“小Sky,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不待见你大哥。”游悠把注意力转向秦天身边精灵般的女孩,“小晋言你好,我见过你。”    晋言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清雅脱俗的女子。    “在照片里。”游悠难得调皮地地眨眨眼,“还有‘汤圆’呢。”    提起汤圆,晋言整个人都柔和了,“它现在又胖了。”    突然间想到什么,晋言“呀”了声,“你就是当初把汤圆捡回来的那个女子啊?”    没想到秦晟还和小晋言提过这件事,游悠转头笑看了眼秦晟,然后对晋言点了点头。    和秦天待久了,多少也耳闻一些关于秦晟和这个女子的故事。此时晋言更是一双星星眼在秦晟和游悠身上来回游移,低声赞叹,“好羡慕啊,终成眷属。”    被晾在一边的秦天伸手挰了挰她的脸,“羡慕什么,我们不用抗战八年就已经是眷属了,这才值得某些人羡慕呢。”    秦晟刚想骂他一声“臭小子”,就被温言细语的游悠拉着走开了,“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晋言有些郁闷,转头看秦天:“为什么他们叫你小Sky,叫我小晋言。我们很小吗?”    秦天声音清冷:“跟老人家计较什么。”    晋言:“……”    如果关飞驰柴宁大麻笑得不是那么的……不怀好意,晋言还会觉得,这个世界挺美好的。    可惜……    没有如果。    大麻:“国宝啊国宝,大大的惊喜吧?感动吧?激动吧?有什么感想要发表吧?来,跟哥们聊聊,哥们今天帮你化解化解!”    柴宁:“国宝啊,为了制造今天的效应,我们这星期都没敢跟你联系,微博微信都不敢碰了,深怕一不小就穿帮了。不必感激我们,对咱们头儿以身相许就够了!”    关飞驰:“天时,地利,人和。良辰美景……有秦天!^_^”    “……”晋言无语望苍天,然后转头对秦天说,“我们走吧,珍惜生命,远离他们。”    “嗯……”秦天点点头,眼里有忽明忽灭的笑芒,“良辰美景,是该珍惜时间,远离他们的。”    此话换来那三人的狂笑。    晋言:“……”    为什么她听秦天的语气,再听三人的笑声,好像误解了什么!    出了会场之后,秦天拉着晋言走到一辆早已等待着的三轮马车前,晋言才觉得不妥,“我要回去和同学们集合了,这样独自跑出来不太好吧?”    秦天拉着她走到一旁安静的柳树下,伸手抚顺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才说:“你们毕业游今天为止已经结束了,明天的行程也就上午买一下特产,下午搭机回去。我已经问过你们班长,回程单独行动没关系。我们难得出来,你就留下来多陪我玩几天,好不好?”    明明前面都是陈述的语气,但后面那一声低沉中又带着劝诱与询问的“好不好”,彻底把晋言收服了,“可是,我回去的机票早订好了。”    打折机票不能退,六百多块钱啊,晋言有点心疼。    秦天睁眼说瞎话,“没事,我让你们班长没订你的回程机票。”    晋言一方面松了口气,另一方面……斜眼看秦天,“连这个都一早预算进去了啊,说吧,你还有多少计谋!”    入夜的风有点凉,不远处的庆功会场时不时传来欢呼声,旁边的石板路上偶尔有断断续续的马铃铛声,越是这样,越是显得这里出奇的安静,安静到,风吹过发稍时,呼吸相闻。    不知为什么,晋言总觉得,秦天今天自出现之后,看自己的眼神,都像都蕴藏着一把火,一把缓缓燃烧,越烧越烈,却又带着似有若无的柔情的火焰。    秦天把晋言抱到石基上站着,用自己高大宽厚的身子为她略显单薄的身子挡风,双手并没有放开,还是温存地搭在她身上,低沉的声音染上了轻微的沙哑,“我最大的计谋,不是早就昭然若揭了么。”    晋言眼神有些飘,“我的行李……还在客栈里……”    秦天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那两个室友帮你拿过来了。”    “……”晋言深深感叹,“连她们都收买了啊。”    “嗯。”秦天轻笑,“帝会的VIP会员卡。”    晋言:“……”    见她不吭声,秦天继续劝诱,“怎么?不乐意陪我?”    “……哪有。”    “意思就是,很乐意陪我?”    “秦天……”    “嗯?”    “你无赖……”    如果你在这一天,在这样一个风清月朗的晚上,经过丽江束河古镇杨柳树下的那条石板路,你也许,会看到一个俊逸出众的青年,怀里抱着一个鬼灵精怪此刻表情却有点囧的女孩,青年脸上神情柔和,一脸笑意,笑得,那么的肆无忌惮。    哒哒的马蹄敲打在古老的石板路上,声音异常的清亮,就好比晋言此刻清晰无比的心跳声。马车上,秦天紧揽着晋言,合眼假寐,事实上是适当掩饰下眼底不断翻涌的情愫,以免吓坏身边的她……    路程似乎有点远,马车越走越偏,远离了刚刚热闹的古镇中心。    石板路、马车、古镇,这种情境让晋言很有违和感,突然就发笑,“我们像不像在私奔?”    “嗯。”轻闭着眼的秦天微勾嘴角,“私奔到月球。”    晋言额角飘过一滴汗:Sky同学你要不要这么冷。    马车最后在一间独栋小院落前面停了下来,一路沉默的车夫出声说:“三少,到了。”    “嗯,你回去吧,明早不用来了。”秦天把晋言抱下马车,转身对车夫说。    车夫又回了声“好的”,便驾着马车,哒哒哒地沿原路返回了。    院落很别致,原木构造,挂满了大红灯笼,古色古香中,又带着一种现代设计的味道。走在小道上,桂花的暗香飘散在空气中,丝丝入扣。晋言的手心有些发热,不知是因为秦天牵得太紧,还是因为,始终慢不下来的心跳……    秦天推开主屋的木门,里面已是灯火通明,而此刻,秦天的双眸,比灯火更明亮,“很累了吧?先去洗个澡。”    晋言低低地“哦”了声,然后进了秦天指定的浴室,因为发现自己除了听秦天的话,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然后……晋言更紧张了,因为浴室的玻璃门是磨砂的,若隐若现什么的……    浴室外的秦天,在柔软的棉布沙发上坐下,伸手挰了挰眉心,以缓解内心不断扩张的叫嚣与焦躁。晋言的手机在此时响起,秦天拿起,看了眼来电显示,又转头看了眼那若隐若现的磨砂玻璃门……忍,还不能过去……修长的手指划过触屏接听键,还来不及喂一声,方菲菲兴奋的声音就传到了耳里,“晋小言,我听若晴和阿简说……”    “言言在洗澡,你有事的话晚点再打来。”秦天声音平和地回方菲菲话。噢,不,晚点你最好有事也别打来,否则……有仇不报非君子。    “Sky?晋言在洗澡?”方菲菲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恭喜啊,终于到手了。”    秦天不置可否,但眼角眉稍染上的淡淡笑意,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收线后,拇指无意中划到快捷键,自己的微信头像就自动弹了出来……修电脑的?    眉头一皱,大手一挥,备注被修改成:我的天。    终于满意。    忍不住再往浴室那边看了眼,看来她还得磨蹭一段时间才敢出来,秦天微勾嘴角笑了下,往旁边客房的浴室走去。    晋言慢吞吞地洗完澡才发现,自己没衣服在这里,刚随马车一起运过来的行李还在外面……这个时候再让秦天递衣服进来,好像也太矫情了吧,于是扯了条大浴由往身上围住,然后伸手拿吹风筒往头发上胡乱地吹……吹啊吹……一边吹一边深呼吸,为什么啊,为什么早就裸裎相见了,明知是“预谋”已久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会这么紧张啊……    可是晋言同学你有所不知,正是因为明知“预谋”已久了,才会越紧张好吗。    当晋言终于鼓起勇气走出浴室时,秦天已经穿着一套棉质睡衣,慵懒地斜倚在沙发上,认真地看书。晋言瞄了眼,竟然是在研究《秦晋历史》    “过来。”秦天合上书本,放到前面的茶几上,看向晋言,魅惑的声音似乎带了魔力般,势不可挡。    晋言慢吞吞地走过去,走近时,秦天轻轻一扯,晋言便直接坐落在他的腿上了,沐浴过后湿亮的眼神却不敢迎上他灼热的眼眸,只好到处乱飘。    “头发怎么吹得乱七八糟的。”低沉沙哑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    秦天以手指为梳,很认真为给晋言理顺头发。如果不是他的眼神过于灼热,晋言还能当他是真的认真在为她梳理头发……可明明不是啊!修长的手指从抚摸头发,慢慢穿过头发,贴到背上,然后移到劲项上,再往前滑到锁骨上……好像浴巾围得不够紧,在他有意无意的摩挲下,有点松了……    晋言怎么都觉得,自己此刻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言言,在想什么?”秦天低了低头,带笑的声音,在她耳边细语。    还能想什么!晋言都快哭了,不带这样调情的啊!晋言想找回点气势,装模作样地瞪了他一眼,可惜没有用,气势太弱了,怎么都像反调情。然后,秦天的吻就那样势不可挡地落下来了……晋言好像还感觉到……浴巾掉了……    与以往有所克制的吻不同,秦天这次是完完全完放开来,把身体交给感觉了,所以当所有感观调动并集中起来时,晋言就有点吃不消,他的手及唇所到的地方,无不像点了火似的,灼热得疼痛,却又因那种怜惜的柔情,而带来淡淡的喜悦……就在这时,秦天突然间停了下来,温热的气息喷酒在晋言汗湿的脸上……弯身,把她抱起,往华贵的大床走去,“还是应该在这里的……”    当光、裸的皮肤接触到柔软的床单时,晋言的身体轻颤了下,随之而来的是,同样光、裸而灼热的另一具躯、体覆盖上来,依然是温柔的低语:“言言,可能会有点痛,不要怕,因为是我,所以不要怕……”    “啊……”晋言痛叫出声,声音瞬间被热吻吞噬。    意识开始涣散而集中,集中而涣散,晋言觉得,好像思绪已经完全抽离在身体之外了,只是隐约听到,秦天一直在温柔的低哄,或者以吻代替无法表达的温言细语。    最后的最后,在两人的交融达到极致的最后,秦天绵密地吻落在晋言的耳朵上,声音极柔地说:“言言,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如果没有遇见你,我这辈子,可能就这样过了,无惊无喜,无风无浪,无欲无求。谢谢你到来,带给我牵动所有心神和思绪的幸福。”    这一生,所有的良辰美景,皆因有你,而已。 34|流年飞驰   晋言后来没敢再提过秦天那手机的事。因为……咳!    起来已经是中午了。    体力消耗什么的,晋言这天午餐胃口特别好。可是……坐旁边的人,自己不急着吃,而是不停往她碗里夹菜就算了,还笑得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晋言总有一种,养肥了再被宰一次的感觉    最后晋言干脆放下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碗,瞪了身边的人一眼。    “怎么了?”秦天笑。    晋言是胃口好,而某人是心情好,如沐春风(^_^)。    “你不吃吗?”晋言的意思是,我吃我的,你吃你的,别再一副大灰狼看小红幅的样子了好吗。    秦天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才不紧不慢地说,“我吃饱了。”    是她太敏感吗?!为什么觉得他一语双关。    看着晋言瞬间塌下去的表情,秦天才终于收起回味的姿态,不再调笑她。看了眼大开的木窗,再伸手轻抚下她红扑扑的脸,问:“冷不冷,要不要把窗关小一点?”    “不冷。”窗外风光好,还有桂花暗香飘,晋言才不舍得关窗。    “那你赶紧吃,吃完了我们到外面走走,好么?”秦天声音又低了些,“还是说……觉得累?如果觉得不适,就好好休息一下,不然……”    “秦天!”怕他接下去还会说些让人心惊肉跳的话,晋言赶紧打断他,“我一点都不累!”    “这样啊,那今晚……”    “……你闭嘴,不准讲话!”    最后还是出来闲逛了。    今天清晨下过雨,所以11月底的古镇清风微凉,但不会冷,而是气候宜人。    秦天牵着晋言的手,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圈,阿简就打电话来说,她们即将登机了,祝她和Sky蜜月愉快。    蜜月愉快……    晋言:(〉_〈)……    突然想起昨天刚到束河时,她和若晴经过一间印像很深刻的店。之所以印像深刻,是因为店名就叫“流年飞驰”。    那是,关飞驰的微博名称啊……    店有点偏,但晋言对路线还有点印象。刚想建议秦天一起过去看看,秦天电话就响了。他接电话后,没怎么说话,一边把无意中掉落在晋言头发上的树叶拿掉,一边漫不经心地嗯了几声,然后低眸看了眼晋言,回了句“我问问她”,就挂了电话。    “怎么了?”晋言问。    “有几个音乐前辈找我,有事商量,就在前面那间私人酒吧里面。”秦天低头看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阿关他们说想见你。”    肯定会被他们一唱一和地调侃到找地洞钻的吧……    晋言咬牙,“我不去,你就说,我找同学玩去了。”    “这理由太假,他们都知道你的同学搭飞机回去了。”秦天取笑她的鸵鸟行为,“放心,有我在呢,他们不敢取笑得太离谱。何况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我昨天看到一家很喜欢的小店,前面有个很漂亮的小花院子。我想去看看,你谈完事情,就给我电话,好不好?”晋言见对方无动于衷,于是举三指立誓,“我保证不乱跑!”    “好吧,”秦天妥协,“小店在哪儿?我先送你过去。”    “不用了啦,就在前面那个岔路口进去两百米左右。”    “手机不准调静音。”    晋言猛点头。    然后两人分头走,各往各的目的地走去。    晋言凭着记忆走到“流年飞驰”小店。    才刚到门口,就被一个走路颤颤巍巍的小萌物撞了一下,晋言诧异地低下头去看,然后就被萌到了,“好可爱!”大概一岁多,才学会走路没多久的样子,剪了个光头,穿一套素色的小和尚服,还像模像样地挂了一串小佛珠。晋言忍不住伸手轻掐一下小萌物白白胖胖的小脸,然后就听到一把清脆悦耳的女声,“念念,不要挡到姐姐的路哦。”    “没有没有,他没有挡路。”晋言赶紧抬头对迎面走来的女孩说。原来是个美女老板啊,长得还真是赏心悦目,率性中又有着温婉的柔软,慧黠黑亮的大眼里似乎有着很多故事,那是一种,历经生离死别才能练就而出的从容与深沉。但看起来,她明明和自己年纪相仿啊!晋言不禁好奇地问:“这是你儿子吗?”    “是的,他叫刘念,大家都叫他念念。”美女老板抱过胖嘟嘟的小刘念,然后招呼晋言进店里,“你想要什么样的消费方式?”    “什么样的消费方式?!”晋言更好奇了,“这不是鲜花饼店吗?”    “没错,这里是鲜花饼店,店里的鲜花饼都是用门前小院子种的花,由我亲手制作而成。只不过……”美女老板黑亮的眼眸里闪着慧黠的笑芒,她伸手撩了下风情的长卷发,继续说,“首先说明的是,我这里没有网络,除了交流故事之外,几乎与外界零交流。这里鲜花饼的消费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用钱消费。但要注意的是,如果选择这种方式,我这家店里的鲜花饼要比别家贵得多,因为我每天清晨会去月老祠里求一道符,然后把它用在当天所做的鲜花饼里,包裹在其中的一只,吃到那只鲜花饼的人,能得到月老祝福,获得美好爱情。当然,来消费鲜花饼的人,不能把我当天做的鲜花饼全带走,每人限带20只。”    这种神秘的消费方式成功地吸引了好奇心强的晋言,“另一种消费方式呢?”    美女老板拿了支益力多给“小和尚”捧着喝,把小家伙逗笑了,又继续说,“另种消费方式,就是留下你的甜蜜的爱情故事——前提是,你目前必须要有甜蜜的爱情故事留下来,用作交换。”    “用甜蜜的爱情故事作交换?”    “对,事实上第二种消费方式是第一种的前提。如果你没有甜蜜的爱情故事作交换,就可以用钱购买鲜花饼;如果你已拥有甜蜜的爱情故事,那就必须作第二种交换。”    “为什么要这样呢?”    “因为我在收集爱情故事。”美女老板慧黠的眸光中闪过一抹黯然,然后又瞬间回复柔和,“而且,这些爱情故事的结局,必须是好的……你准备好了吗?”    “我能多问两个额外的问题吗?”晋言对这个美女老板很有好感。    “你问,但只能问两个问题哦,我会照实答。”    晋言笑:“好。第一个问题是,小家伙为什么打扮成这样?第二个问题是,小店为什么起名为‘流年飞驰’?”    第一个问题还没问完,美女老板就笑了,她伸手搓了搓儿子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小腿儿,“我怀孕后才来到这里,经常去附近的月老祠,负责打扫月老祠的是一对恩爱的老夫妻。我在这里没什么亲人,他们一直照顾我,小家伙还是他们接生的呢。可能是因为怀孕时情绪变化大,所以小家伙生下来后体弱多病,老夫妻信佛,觉得小家伙这样打扮,可以挡邪消灾。而且真的很萌,不是吗?……第二个问题,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愿景。‘流年飞驰’,它是一个悲剧,我希望这个装满甜蜜爱情故事的空间,可以让这个悲剧变得温暖一些。”    小家伙似乎也挺喜欢晋言的,摆弄着嫩生生的小粗腿从自己妈妈身上往晋言这边爬,还谄媚地朝晋言笑。晋言惊喜地小心翼翼地接过,还真有点沉。    美女老板倒是对自家儿子的谄媚行为习以为常了,她笑了笑,打开录音笔,“我猜,你应该是第二用方式,用甜蜜爱情故事交换。”    晋言抱着小家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一迎上眼前那双慧黠黑亮的大眼,看到里面充满了信任以及聆听的耐心,便有了诉说的欲望,“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最初是怎么认识我的。自我知道他之后,已经觉得,他对我,就好像很熟谂一样。而我对他……我是被吸进他的磁场里的,无法拒绝,一点一点,不知不觉沦陷……那种感觉就是,你的所有一切,都在他眼里,他都是喜欢的。生命中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你完完全全地做自己。他好像,就是为了与你契合,才来到这世上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半年,但就是觉得,像是可以细水长流地,过完一生……”    晋言说得断断续续,没什么逻辑可言,想起什么就说一点,美女老板却听得很认真,深眸里的笑芒忽明忽灭,然而,平静的姿态却在晋言无意中提到天空乐队时,瞬间有了变化,握着录音笔的手突然抖了下。    “你刚说,天空乐队……”美女老板的声音有点发紧,“本来这个交易,不应该透露私人信息,但我还是很想知道,你所说的‘他’,是指?”    晋言觉得原本一脸平静的美女老板,突然紧张起来,有点奇怪,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回答她:“秦天,他叫秦天。”    “果然是他们……原来乐队还在,没有解散,那他……”    晋言在美女老板的喃喃自语中不明所以,刚想问她是不是认识天空乐队的人,外面院子里就传来一把中年妇女焦急的声音,“年年!念念妈!不好了不好了!月老祠失火了,老方两口子被困在里面了!”    美女老板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脚步急促地往门口起了几步,才突然想起什么,“念念……”    “我和小家伙也挺投缘的,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带一阵。”晋言安抚她,“你放心,我叫晋言,我不会走开,我会和小家伙在这里等你回来。”    美女老板像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当然相信你的”,然后就急匆匆地走出了小院子,向月老祠奔去。    秦天打电话来时,晋言正在哄有点闹小别扭的小家伙。晋言报了个地址,便收线了。没想到天空乐队一行人全来了,大麻柴宁一如既往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哇噻,这小店开得太有特色了,‘流年飞驰’,阿关,不错哦,业务什么时候扩展到云南来了,嘿嘿嘿……”    连一脸淡定的关飞驰,看到这样的店名,都不禁愣了下,然后自我开解,“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许只是巧合。”    秦天则看也不看,直接大步跨进院子里,寻找晋言的身影。看到晋言怀里抱着的小家伙时,不禁蹙眉,“哪里来的?”    大麻柴宁这个表情更夸张了,继续调笑:“头儿,你果然是我们偶像!才多长时间啊,娃都弄出来了!速度速度,佩服佩服!难怪国宝不待见咱们,原来是忙着生娃儿了!”    晋言脑门飞过一群乌鸦,囧囧地回秦天,“这是美女老板的小孩,她临时有点急事,出门了。”    待几个人对小店好奇地看了一圈后,晋言才兴趣盎然地给他们讲解这个小店售买鲜花饼的特色,他们不免啧啧惊叹,称云南果然是云南,无奇不有。鉴于他们刚刚走入小院子时的调笑,晋言特意解释了店名,“你们别乱开玩笑了,这个店名是美女老板的一个情结,取笑不得。她说,‘流年飞驰’是一个悲剧,所以才要用不同的甜蜜爱情故事,去温暖它。”    关飞驰一进门时,就觉得这里的气场似曾相识,再听晋言描述,心底的迷惑愈更扩张,“那个美女老板……她叫什么名字?”    这下晋言倒是被问住了,和美女老板聊了一下午,她竟然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突然灵机一动,“我听到有位阿姨叫她‘年年’?还是‘念念妈’?……听得不太清了。待会她回来了再问问,她长得可有味道了,慧黠黑亮的大眼,像是会说话……据说月老祠失火了,一直照顾小刘念的那对老夫妇被困在里面了,美女老板很担心,刚刚往那边去了。”    “年年?小刘念?”此时秦天听出了些端倪,他转头看向已难得地,紧张得脸色发青的关飞驰,“不会是……”    慧黠黑亮的大眼,像是会说话……    年年……小刘念……    关飞驰从进门时心里就一直在翻滚,此刻再听秦天推测,就越更笃定,他立刻转身,往门外奔去,甚至因为走得急,踢翻了身边的一只椅子。    柴宁大麻见状,也严肃正经起来了,“头儿,我们去看看阿关。”    晋言怀里的小家伙开始哭喊着找妈妈,没什么带小孩子经验的晋言根本应付不来。秦天见状,才转头对两人说:“好,我留这儿。你们去看看阿关,他乱了分寸了,跟紧点儿。”    小店内剩下秦天和晋言,以及哭闹中的小家伙,两个都上没带小孩子经脸的人,花了好些力气,才哄好了别扭的小家伙。    后来,晋言才得知,关飞驰一直与父亲关系不好,源于去世得早的母亲。而他与刘年,并不是进入Z大之后才相识,而是在高考之后,刘年父母带着她到关家作客。刘年是因为关飞驰,才在志愿中填了Z大。后来……就是刘年轰轰烈烈的倒追,而关飞驰,因为明知那是父亲暗中安排给自己的对象,所以一直为了排斥而排斥。而最大的决裂,却是在关飞驰与刘年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关飞驰的父亲在自家酒店,给儿子和“未来儿媳”制造了一场酒后乱性,事后关飞驰去把根源直指刘年,认为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后来关飞驰终于知道真相,刘年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是从云南回到G城的后来,晋言才理解了刘年口中的悲剧,并不仅止于爱情。她后来娓娓道来时,那一声长叹,让已失而复得的关飞驰心疼不已。她说,所以的悲剧不外乎于,他不爱我,而我同时失去了一切。    因为在关飞驰把刘年当成“酒后乱性”主谋一个月之后,刘年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坚决打掉孩,与以往决裂。    心疼自己女儿的刘父刘母认为这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如果当初不是带着她去看望多年没见的老友,想攀点关系,就不会……所以女儿的决定,他们都支持,尽管,他们这个决定将扼杀一条生命……    然而,就在到往医院堕胎的路上,发生了惨重车祸,父母双双去世的打击,令刘年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可是……孩子保留下来了……孩子保留下来了啊,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一场漫无目的的绝望旅行,令她最后停留在这里了。    当有一天,在G城帝会,晋言唏嘘地听着这些生离死别时,很违和地发现,自己那段在云南束河“流年飞驰”小店录的“甜蜜爱情故事”录音,被秦天私吞了…… 35|节操碎了   来程坐的是打拆经济舱,回程坐的是全票头等舱,晋言必须吐嘈一下这种反差:“头等舱会比经济舱飞得快一点吗!”    还在计较她那退不回来的600多块钱机票呢!秦天笑,立刻摘下眼罩,妥妥地顺毛,“你应该这样想,来时你身边没有我,回去身边多了一个我。这是头等舱经济舱可以比较的吗?”    晋言:“……”    对面的柴宁看得乐不可吱,“以前咱们头儿是多么的高大上啊,现在为了哄女朋友,这种无赖的话都说得出,节操都碎一地了,也不捡回来!”    晋言囧,比这无赖得多的,你都没听见呢。    柴宁还想说什么,一个“活腻了吧”的眼神飞过来时,就立刻噤声了。他错了呜呜呜……怎么会觉得头儿掉节操呢,即使是掉节操,也只对国宝掉节操啊,对谁都还是那么的高大上啊!    大麻坐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唉,怎么我来程身边没有小师妹,回程身边还是没有小师妹呢。”小师妹也以协助活动的名义参加了这次毕业游,可惜大麻和她只是匆匆见一面,小师妹就要随大队走了。不过这次虽然匆匆一见,大麻同学还是如愿是牵了小师妹小手了,所以此刻他心情特别好,不免调侃一下正在吃醋中的好基友,“不过呢,我身边即使没有小师妹,也比某人女朋友不在身边就算了,还半路杀出一个情敌来得强。”    “小师妹……你妹啊!”柴宁火大了,本来这次活动他带女友一起来的,可惜来之前和女友冷战了,原因是本来在外地读大学的女友,前阵子在本城重遇了以前逛追过她的师兄,柴宁同学狂吃干醋,于是两人就冷战了。    大麻柴宁一路吵吵闹闹,晋言突然觉得,这样的场面,久违了。    关飞驰呢,当然是留在云南,把曾错失的人追回来。最令关飞驰感到震憾与惊喜的是,他当爸爸了。当他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就只能在天空乐队其他人耳边一直循环播放一句话,“我当爸爸了!”柴宁最后忍无可忍,赏他一口罩。    大麻此刻还无法在这个消息中清醒过来,“阿关竟然当老爸了!”    一提起小家伙,晋言整颗心都柔软了,“小念念真的太可爱了!”    然后耳边传来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那我们也生一个?不过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呢,照顾你一个我就够了。”    晋言:“……”    柴宁要哭了,头儿你真的是双重标准啊!在国宝面前你就是零节操,不,是负节操啊!    回校后晋言有时会和若晴阿简逛逛街,有时候在学校撞到楚语,就和她在饭堂吃顿饭,但大多时候还是忙毕业论文,看着同是毕业生的秦天两袖清风的样子,她就郁闷了,“你一点都不像即将毕业的人啊。”秦天不带任何炫耀性质地陈述,“毕业论文?我直接把主题发给蒋教授,他觉得不错,很值得研讨,让我自由把握,然后我花一个晚上完成论文,蒋教授直接拿去发表了。”    晋言无语了,离毕业还有半个学期呢,他的毕业论文已经发表了……而且,把关人蒋教授还是Z大学术权威界的一把手……晋言五体投地了。正感叹着,耳边就传来低沉好听的笑声,“言言,不要太崇拜我,我会吃不消的。”    晋言:T_T……    除了毕业论文外,晋言忙的另外一件事情是找工作。因为四年来一直表现得不错,成绩可圈可点,所以晋言得到院方大力推荐到省博物馆工作。虽然被学院大力推荐,但晋言最后还是参加了两轮笔试,两轮面试,才正式进行到省博物馆,成为文献部最年轻的研究员。    晋言到院办提交资料时,老教授(秦天舅公)就笑眯眯地看着晋言,对她说,“丫头,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以前就对这位老教授敬佩不已,知道他是秦天舅公后,就更多了份亲切感,晋言毕恭毕敬地在老教授面前站定,等他说话。    “在省博物馆的工作,都落实了吧?”    “嗯,今天把资料交齐就行了。”    “老陈(晋言导师)向我反映过你的成绩,而这些年来你的表现我也看在眼里……学院里有些保研名额,你对保研感兴趣吗?”    “这……我还真没想过。”晋言以前的确没想过,但如果想在历史文物方面有更深入的钻研,升研是最适合的途径,“谢谢学院这么看重我,但是教授,我回去考虑一下,再答复,好吗?”    “当然没问题,你好好考虑清楚。”老教授眉眼都笑开了,“丫头我就直说吧,除了你成绩好之外,我劝你升研,还有个原因,就是受老蒋所托,据说小天放弃了保研名额,老蒋痛心疾首啊。后来想想怎么力挽狂澜,就想到你了。要是你读研了,小天怎么可能不读呢,是吧丫头!”    唉……压力山大。    随后晋言给秦天电话,“你为什么放弃保研名额啊?”    Z大最具影响力的学院的研究生,多气派啊!……好吧,秦天明显已经不需要这样的气派去烘托了……    秦天愣了下,大概是没晋言提过而她竟然知道了。为什么放弃,还需要理由吗?秦天驾着路虎捌入Z大校门口,看到站在院办门口前似乎有些纠结的晋言,停好车后直接走过去。    咦,到了啊。难怪那么久都没回答。晋言放好手机,等他走近。    这几天冷空气南下,风有点大,越更显得穿着大风衣的他英姿飒爽,气场强大,连晋言都有点看呆了。    “和你说多少次了,天冷风大,不要站在外面等。”秦天一走近,就是责备。话虽如此,还是摘掉皮手套,温柔地拢了拢她的长发,然后用温热的掌心捂暖她微凉的脸和耳朵。    “你还没回答我呢。”晋言把双手放进他大衣口袋,抬头看他,“研究生的课程不多,不会影响帝会的运营以及乐队演出吧?”    “不是这些原因,”秦天低眸看她,说得冠冕堂皇,“是因为,读研影响我结婚。”    “哪有!读研也可以结婚的,婚姻政策没这么变态。”晋言只是就是论事,没反应过来那句“读研影响我结婚”是和自己有关。    没想到秦天却是立刻抓住时机了,“言言,你说话算数,那好,我们先结婚,再读研。”    “啊?”晋言脑子转了一圈,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带你这么坑人的!”    ……    关于结婚的讨论暂告一段落,因为晋家发生大事了,是喜事,晋亦是终于答应林子他爸多年的求婚,喜结连理。虽然是喜事,但两位当事人都想温馨简单一点,于是就只请一些相熟的亲友邻里吃顿饭,大家热闹一下。姥姥坐在主席位上,左看看这位照顾了自己将近二十年的女婿,右看看那两位才貌出众的孙女婿,一脸笑眯眯。    林子赶紧过去巴结姥姥,“姥姥,以后我就是您孙子了!”    姥姥懵了,拉过林子的手一脸疑惑,“小林子,你什么时候不是我孙子了?你一直是我孙子啊!”    林子更亲切地抱姥姥手臂,“当然了,我要当姥姥一辈子的乖孙。”    姥姥笑得越发慈眉善目,“你乖,你比言言乖。”    晋言内伤。    而在这之前,秦天和远藤泽先后隆重拜访了未来丈母娘。    很久很久之后,两人无意中交流拜访心得,均是心有戚戚然——这位丈母娘,为了考验未来女婿,可以一人分演几个角色,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绝对是人格分裂重度患者啊!难怪能生出楚语和晋言两个性子南辕北辙的女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秦天与晋言最要好的童伴林子第一次见面,还是在这场温馨而简单的婚宴上。阳光大男孩一见这个风靡校园的风云人物,立刻乐呵地上前打招呼,“Sky你好啊!我是晋言她哥,多多关照哈哈!”    “弟。”晋言严肃地纠正这个原则性的错误。    “呵呵,你别见怪,我们家言言自小记性不太好。”    “言言记性的确不太好。”秦天礼尚往来地朝大男孩笑了笑,“她老是和我说,你是她哥哥。”    林子内伤了。    晋言憋笑了。    楚语旁观ing,然后无视这种幼稚了。    远藤泽?他还在为如何摘除“日本鬼子”的称号而头疼呢。    自从秦天隆重拜见过丈母娘后,晋言在晋亦是眼里,俨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以前回家晚点都要唠叨很久,不是林子出来当救兵都摆不平,现在呢,早放寒假了,半个月没回家了,好像都是理所当然的。晋言为此黯然神伤啊黯然神伤……    秦天见状,迫近某人,声音多了几分危险成分,手在某人腰间流连并开始往下,“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晋言立刻警觉:“非常好!求之不得!三生有幸!”    秦天满意了,“很好,既然待在我身边是求之不得,三生有幸,那你是不是要表示下感恩之心?”    晋言在鄙视自己没骨气的同时,更加鄙视秦某人的无耻。    与晋亦是把晋言当成“泼出去的水”相反,秦老爷子是直接把晋言当成秦家孙媳妇了。比如,一个电话就把秦天和晋言call回草堂,进行春节前的大扫除……    无论如今秦氏在社会各界影响力有多大,无论曾经秦老爷子叱咤商界是多么的勇猛,但秦老爷子终究是重视“家”的传统概念,所以草堂的大扫除都不假手于人,几乎都是秦家人亲力亲为。秦天这种随性惯了的人,又是在草堂长大的,所以干起活来也像模像样的。晋言则是从小被晋亦是指使得多了,这些活也能应付。那个被秦晟喊作“老婆”的淡然女子也一点不娇弱,干活井井有条。但是……平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商界精英秦家大少爷,搞起卫生来,简直就是不堪入目,东倒西歪,满地狼藉……这种极具违和感的场面,看得晋言和游悠笑岔了,连一向不怎么搭理大哥的秦天,都忍不住微勾嘴角,加入取笑行列。    秦家大少爷拿着把扫帚,一脸委屈状地看向游悠:“老婆,他们笑我就算了,连你都这样!我心受伤啊。”    游悠还是笑,然后安抚性地,像拍小狗一样拍拍他的头。    秦家大少竟然很受用!    晋言傻眼了。原来在自家女人面前掉节操什么的,是有遗传基因的啊。    众人还在笑闹着,此时秦老爷子出场监督了,他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傻站着干什么!都不用干活了吗?都不想吃饭了吗!都给我赶紧干活,晚饭前要把堂屋清理好!”    众人汗!    多像旧社会奴役百姓的无良地主啊。    看着各归各位默默干活的一众小辈,秦老爷子转身走开,边哼着粤曲边偷笑,不慎被正从灶屋出来的刘氏夫妇看到了。秦老爷子赶紧收起笑,干咳一声,“灶屋都清理好了吗?”    刘管家笑得格外开心,“老爷子你别装了,你这套吓唬下小辈还可以,对我们不管用。”    刘妈也笑着附和,“就是啊老爷子,你真是玩心又起了。”    秦老爷子也不怕被他们拆穿,哼了声,又唱着粤曲走开了。    要说秦老爷子玩心又起,还有一点就是,特别爱指使晋言做事。    秦天一方面呢,不好拆穿自家爷爷这种恶趣味,另一方面,又不忍心看着自家媳妇儿太劳累,于是秦老爷子一吩咐晋言干些什么,秦天二话不说直接行动了。    秦家老爷子看着臭小子转来转去,乐呵得不得了。    终于在忙碌一天之后,“无良地主”放大家自由活动了。    已是深冬,天冷挺冷的,尤其是在夜晚的山涧。但是天气越冷,越显得这里静寂得美好。颇有那种“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的意境。    晋言带着顽皮的“汤圆”在荷塘边玩耍,千篇和律的抢球游戏,也能玩得很疯。    因为每隔段时间就会和秦天来一次草堂,所以现在汤圆对晋言甚至对秦天还要来得亲近。汤圆一直抢,晋言就一直躲,一直退到了荷塘边,身后的秦天不禁挰了把汗,还没来得及说“小心”,晋言已经脚下一滑,掉进荷塘里去了。幸好在还没沉下去时,秦天已经反应敏捷地把她捞了上来,虽然才在水里待了不到一分钟,但这种天气荷塘里的水冰冷剌骨,也够两人难受的了。秦天抱起湿淋淋的晋言时,心疼得不得了,“有没有撞到哪里?”    晋言摇了摇头,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秦天又抱紧了些,用最快的步伐往天堂里走去。    汤圆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瞪着无辜的大眼呜呜地跟在身后。 36|秦家媳妇   秦天抱着晋言回到“天堂”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热水淋浴,顺便在巨大的按摩浴中放热水。晋言冷得哆嗦,当厚重的湿毛衣被秦天脱掉时,更是觉得四面生风。秦天表情有些严峻,双手迅速地除掉晋言的衣服后,抬高手拿下花洒,把温热的水直接喷落在晋言微凉的肌肤上。一边用温水淋,一边用手去搓她的背和手臂,用最迅速的方式让她尽快回复体温。    浴室里一下子起了水雾。    其实晋言觉得没那么严重,就是觉得有点冷而已。当意识到自己的衣服被秦天脱得只剩内、裤,就这样几乎赤、裸地站在他面前时,还真有点……害羞。    “你还穿着衣服呢?”晋言自认思想真的很纯洁啊,意思不过是他衣服也湿了,这样穿着很冷,说不定还会感冒啊,所以应该也脱掉的。    可惜意思全被秦天故意曲解了,他严峻的表情上此刻终于有了点笑意,“嗯,是还穿着,你想脱我衣服吗?”    “……”晋言咬牙,有何不可!于是红着脸,双手伸到他衣摆下面,套头毛衣连着里面的衬衫一起往上拉,身高差距是一个问题,晋言掂起脚尖,都够不着去脱他的套头毛衣。秦天嘴角含笑,放开花洒,半蹲下来,任由她笨手笨脚地给自己脱衣服。    好了,上面脱光了,还有下、面的……呼,晋言深呼吸一口气,尽量稳定心神,然后伸出手指去解牛仔裤上的皮带。    秦天把花洒抓回来,胡乱地往自己身上淋了几下,又把热水喷落在晋言身上。只是另一只手,由原来救急性的搓揉,慢慢地……就变了味……    “……秦天,”晋言羞愧难当地瞄了眼胸前作怪的手,“爪子放开……”    “……不放。”秦某人心猿意马ing……    晋言明显地感觉到,头顶上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了,她都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了……    颤抖的手指一直徘徊在皮带扣子上,怎么都解不开,最后是秦天自己用力一扯,解开了皮带并且三两下就脱掉了裤子,带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声,“言言,你太慢了,我等不及……”    话毕,直接抱起她往已经放好了水的宽大浴缸走去,先把晋言轻放在水中,然后长腿也随之跨了进去。水的浮力让晋言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莫名的不安令她把秦天当浮木般抓住,并且不自觉地抱紧了些……这个动作让秦天不可抑制地发出了声音,吻重重地落下,同时彻底清除她身上剩余的衣物,把她的双腿架到自己腰上,开始品尝他窥视已久的美色……    后来……秦天用干净柔软的大毛巾包裹起晋言时,晋言下意识地伸手,想在架子上取下睡裙,怎知秦天大手一挥,阻止了她无意义的行为,一本正经地说,“不必穿睡衣,待会还是要脱的。”    晋言:T_T……    她已经无力反驳了。    幸好在他“兽性大发”之前,还很有良心地先用棉被把她包裹严实,然后把她的长发吹干。晋言干脆趴在软枕上,任由他拿着吹风筒,居高临下地吹着头发。    累并困,晋言差点就趴着睡着了……    后来晋言发现,这趴着睡的动作真心不怎么好,因为那完完全全方便了某人尝试新姿势T_T……    晋言在后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发现秦天拿着手机,戴着耳塞,不知在听什么。    “吵醒你了?”柔和的低语在耳边响起。    晋言摇了摇头,意识不是很清醒,声音有些含糊,“你在听什么?”    秦天没说话,直接把其中一只耳塞挂在她左耳上。    尽管晋言不怎么清醒,但还是依稀听得清那些内容,是她在云南“流年飞驰”录的那些话。晋言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你怎么听这个啊。”    亲了亲她的脸,秦天答非所问,“你都没当面和我说过这些话呢。”    “下次吧……”困倦的晋言又睡着了。    把耳机摘下来,关了手机,秦天微勾着嘴角说了声“好”,贴着她的脸,也沉沉睡去。    清晨时分,秦天转醒,看了眼小猫似的缩在他劲窝的那张小脸,不禁失笑,声音和表情都柔和了几分,“言言,早安。”    后者觉得热气喷在脸上有些痒,伸手拂了下,继续美梦ing……    外面有些吵,秦天蹙眉,用棉被把晋言盖严实,确保她不会着凉后,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上睡袍,然后拧开门,在房门外守候了一整晚的汤圆便摇尾乞怜地迎了上来,瞪着无辜的大眼看着秦天。秦天安抚地拍了拍它的头,然后想了解下怎么那么吵时,就听到了一把热情洋溢的声音,“小天!你终于醒了,我们在外面等了好些时间呢!”    “妈咪?”秦天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家娘,然后抬眼看去,果然看到正在厅里优哉游哉泡茶喝的老爸。春节是秦家最看重的节日,虽然知道他们这几天就回来,但没想到他们一回来就出现在“天堂”了,“你们怎么一早过来?”    沙发上的秦楠看了眼半年没见越发出众挺拔的小儿子,相比起他一手一脚带出来的大儿子秦晟,心及后来在美国一起生活的二子儿秦睿,小儿子秦天跟随他的时间是最少的,因为秦天一出生就已经被老爷子钦点了,小子一直由老爷子亲手调教,自己也乐得放心,虽然早些年小子有些离经判道急坏了老爷子,但谁年轻时没做过些出格事儿呢,他相信小子可以把控自己的人生。后来呢,听阿晟说小子终于交女朋友了,车祸事件后沉寂好几年,没想到恋爱后,儿时那个霸道顽皮的小子又回来了,真是怀念。洛梅知道后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回国看看这个儿媳妇,可惜都被小子制止了,理由是怕这个脱线的娘风里来水里去的,把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媳妇给吓跑了。    “你妈咪心急,所以我们下了飞机就直奔草堂,到了草堂就直奔天堂来了。”秦楠看着自家老婆一直想进房看儿媳却被小子阻挡的情境,不禁好笑。    “二哥和雨桐呢,什么时候回来?”秦天站在房门前,隔着老妈和老爸对话。    “他们也和我们一起回来,现在到睿堂倒时差呢。”洛梅受不了被儿子冷落,赶紧回答。    “你们难道就不用倒时差?”秦天挡着自家娘,“妈咪,你要进我房间干什么?”    “废话!当然是看我儿媳妇。”洛梅委屈得不得了,开始装哭腔,“儿子啊,之前你就嫌弃我不让我回国看,现在我回国了你还是不让我看,你妈咪心里会受伤的啊。”    又来这一套,都是被老爸宠出来的,秦天无语,“老爸,你管管你老婆行不行?”    秦楠哭笑不得,“管不了啦,你自己解决。”    秦天想到房内的晋言,虽然棉被盖得严实,但毕竟棉被下什么都不穿的……咳!继续和自家娘对恃,“你怎么不去晟堂看看?大哥抗战八年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看小悠吗?”洛梅笑嘻嘻,“小悠本来就是我学生,早看多了,而且我早就知道那个儿媳妇是跑不掉的……”    秦天严肃打断她:“这个也跑不掉的。”    “难说哦!你霸道起来谁都不放眼里,酷起来拽得跟什么似的……人家小姑娘还真不一定想跟你过下去,说不定一直就想跑的……”    秦天脸都黑了,“呯”一声关上房门,直接无视了自家娘。    秦楠只好摇头苦笑走过来,安慰因再度被儿子嫌弃而“心里受伤”的老婆。    直到午饭时间,洛梅终于看到了这个传闻中的儿媳妇了。    晋言也终于看到了传闻中的未来公公婆婆了,看着这个比自己娘还要脱线的秦妈妈,晋言暗暗下结论,她和自己娘碰一起,肯定会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眼前的秦妈妈一直处于体贴亲切以及喋喋不休的状态中,晋言不禁轻扯下秦天的衣角,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妈咪和我娘,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吧?”    秦天皱眉,“就算是***,你也别想跑。”    晋言囧,她没想过要跑啊。    同时,晋言还看到了传闻中的大科学家秦睿以及他老婆庄雨桐,据说庄雨桐两三岁就来到秦家了,是货真假实的“童养媳”,其实真相是一直以来只生了儿子没有女儿的洛梅,把庄雨桐当女儿来养的,后来自家自小就闷不吭声的二儿子竟然把她的闺女变成了儿媳妇,那也乐见其成,起码闺女不用嫁到别人家去……    与秦家其他人那种收放自如的性格不同,严谨严肃、不苟言笑,有着理性思维的典型科学家性格,这是晋言对秦睿的第一印象,然后再看了眼满身大家闺秀气质的庄雨桐,晋言心想,一个严谨一个端庄,这两个人谈起恋爱来,应该很累吧?或者,亲情大于爱情吧?不过再看他们相处下来那种不言而喻的默契,晋言又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后来晋言把这种疑问告诉秦天,秦天只是呵了声,然后说,“这两人在别人面前是挺正经的。”    再后来,有一次,晋言无意中撞到一个情境,让她大吃一惊,在外人面前大家闺秀低眉顺眼的庄雨桐,在单独面对秦睿时,竟然脾气很倔,倔得来还不理人,而秦睿哄老婆的方式竟然是,直接把她吻到没脾气……这个发现令晋言推翻了之前对秦睿的一贯印像,然后重新给他贴了个标签:闷骚!    秦天没太在乎晋言这些小发现,反正二哥自小脾气就有点怪,而这些怪脾气也只有雨桐能摆平。秦家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秦天现在满脑子想的是,过年怎么办。    秦楠走到秦天身后,“小天,你妈咪和老爷子都挺喜欢小姑娘的……对了,她除夕还能留下来吃团年饭吗?还是要回家?”    “要回家的,霸占了她大半个寒假,她妈妈已经暗地里对我再三警告了,别说过年除夕这种重要的日子……啧,毕竟还没过门。”秦天有点烦燥。    看着一向运筹帷幄的小子如今这么抓狂,秦楠笑着拍拍他肩膀,“那就赶紧娶过门。”    晋言当然是回自己家过年的。    除夕吃了两顿团年饭,先是在楚家吃了一次,然后回晋家。在晋家吃呢,一如既往地和林子父子一起,当然还是不同的,因为今年多了楚语。说着笑着,热闹温馨的一顿团年饭足足吃了将近三小时。    才吃完饭,秦天电话就打来了,磨了一阵,晋言向晋亦是报备自己等会要出门,然后就跑回房间收拾收拾。    晋亦是不乐意了,“才分开两天呢,就急着见面了。你看人家小语,多淡定!”    正在给姥姥剪指甲的楚语抬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等会也要出门。”    闻言,正在收拾碗筷的晋亦是直叹气,“唉,真是女大不中留。还是林子好,留在家陪长辈。”    林子顿时内伤,那是因为他喜欢的人狠心到连过年都不回来好吗!    林智北接过晋亦是手中的筷子,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还有我陪你跨年呢。”    毕竟是在儿女面前,晋亦是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声就捧着碗往厨房走去。    林子还在琢磨着要不要组织村里的小伙伴玩点什么,晋言就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塞给他一手机,语速极快地说,“快,当姐的就只能帮你帮到这份上了!”    林子立刻意会到电话那头的人是谁,连忙拿了手机就走到院子里去接听,隔了好一段时间,才傻笑着拿着晋言的手机回到屋子里。晋言说了句“回来再详细拷问你”就出门了,因为秦天已经在屋外等着了。    走出小院子,就看到秦天倚着他的路虎在静静地等候着。晋言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抬头笑,“我们去哪里?”    秦天习惯性地抚了下她的脸,然后打开副驾座的门让她坐进去,“到了你就知道了。”    晋言自动自觉系好安全带,待秦天在驾驶座上坐定后,才好奇地转头说,“好像很神秘的样子。”    秦天微勾嘴角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码头晋言才知道,他们要在私人游轮上,看着夜灯旖旎的江景跨年。再看那艘写着“秦”字的游轮上,灯火通明,顶层却是空无一人,晋言一边被秦天牵着手走上甲板,一边笑着调侃,“秦土豪,看来今晚是二人世界啊。”    “满意吗?秦土豪的太太。”秦天心情不错,实行反调侃政策。    晋言的回答是,踮起脚尖,在他嘴角上印了一吻。    “就这样?”秦土豪显然不满意,伸手一勾把她纳入怀中,接下来就是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后来秦天觉得顶层风大,离跨年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就和晋言先下了楼梯,回到室内,隔着落地玻璃看江景。    待晋言在椅子上坐定,秦天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他常用的那把吉它,看晋言的眼神满是柔情,“言言,我给你写了首歌。”    “哦?”晋言满心欢喜,“现在就唱吗?”    秦天轻嗯了声,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清新悦耳的旋律顿时在幽静的空间里响起,秦天低沉好听的声音幻化成温暖的印记,伴随晋言一生——    第一次听/你的灵魂/我着了魔    第一次牵/你的手/我动了心    第一次说/说我爱你/我无法自拔    ……    约你一生/约你一生    你是我的梦/你圆我的梦    这一生/所有良辰美景/皆因有你    ……    晋言是彻头彻尾听呆了,并不是第一次听秦天唱歌,但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他用这种柔情万种的腔调去唱着一首只为她而写的歌,幽亮的深眸里全是她……    晋言深深被震撼了。    后来秦天是如何再牵着她走到顶层,晋言都依然有些恍惚。此时已是新年倒数,漫天的烟花热闹了整座城市。被秦天紧紧地从身后抱着的晋言,看着在眼前绽放的烟火,身子突然被他转了过来,秦天的深眸比烟花还炫亮,然后他的所有一切,都在她眼前慢动作分解——秦天退离晋言半步,单膝下跪,打开绒盒,取出钻戒,举到眼前,声音坚定中有着发紧的微颤:“言言,嫁给我。”    与之前开玩笑式的讨论结婚不同,这一次是货真假实的求婚了。晋言稳了稳心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声音同样是发紧的微颤,“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你集万千宠爱,你是天之娇子,为什么,选择与平凡的我,共赴一生?    秦天耐心等待,“就因为是你。如果硬要说什么原因,那是因为秦晋之约,秦与晋,自古就有解不开的缘。”    听到这里,晋言有点想笑,然后故意刁难:“秦国主动和晋国结好,是为了实现霸业。你又为了什么?”    秦天低叹一声,满眼是她:“没办法我儿子他爹,只想与一眼相中的人长相斯守。我若不主动结好,我儿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了……言言,你答应吗?”    晋言点点头,笑眸亮如星辰。    冰凉闪耀的戒指滑入手指。    紧拥,深吻。    巨型的烟花从头顶飘下来时,绚丽而短暂的美丽,定格住这恒久的缘分。    没有原因,只因是你。    这一生,所有的良辰美景,皆因有你,而已。 37|番外-当风筝遇上风   游悠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只断线的风筝。    毫无牵绊地从一个国度到达另一个国度,完成生命的禅修。    若不是他一次次的呼唤、叮咛甚至是耍赖,    她早忘了,还有这么个人:视她如命,珍她如宝。    才发现,那条风筝线,一直在他手上。    所以,她回来了。    秦晟    这个女人睡了他八年(好吧是他死皮赖脸缠了她八年),    却连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分都不愿意给他。    这么多年来,他的使命只有两个,要么等她回来;要么,捉她回来。    要把她捉回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不舍得委屈她罢了。    如果她决意要做一只断线风筝,那么他就变成始终守护她的那一缕风好了。    即使千山万水沧海桑田,只要她一转身,他还在。    1    已经很久没坐过这么慢的火车了。    慢到看天空的云朵跟随视线翻过一座又一座大山。    斯里兰卡的红皮火车穿越于崇山峻岭和高山茶园间。游悠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入冥想的状态,特别是在这个有70%人民信仰佛教的国度。    只是此刻,心似乎已经很难一如既往地平静。或者说,她已经越来越难,毫无杂念地跟随原定的脚步,继续走下去。令她意外的是,这种心神不宁竟不会让她产生恐惧,反倒在心底,漫延过丝丝缕缕的幸福感,以及,莫名的心安。    脑中一幕幕地放映他的脸庞:大笑的,委屈的,无赖的,深情的……    是的,她又想起了他。    这种借冥想之名实行的想念,近来频率越来越高。真要命。    此时,正处于国际漫游状态的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一条信息。    是一张图片。    坐在石门槛上的男孩,俊俏挺拔的身影斜倚着古老的木门栅,另一侧臂弯轻柔地揽着一个娇小可人的女孩。女孩另一侧的臂弯,则揽着一个和他俩一样排排坐在门槛上的巨型金毛狗。    门外青山绿水,盛夏盎然。    整个古老大门就被三个相倚而坐的身影占满,却没有丝毫违和感,反倒生出了几分安宁与温馨。    更难得的是,秦家老爷子搬了张雅座,正坐在他们身后,闭眼盘膝,轻抚着案上的一床古琴。    禅意悠远,情在不经意间萦绕。这个画面,竟让人心生一股莫名的感动。    图片下面附带了一句话:女人,连小Sky都有女朋友了……    游悠看着手机,想起他那句万年不变的潜台词:你呢!你睡了我八年,却连个名分都不肯给我!    附带的是一个委屈无比的表情。    傻瓜。我这一辈子,哪里给过一个人那么多心思,一切只因是你而已……    不知不觉地,游悠杨起嘴角笑了笑,首次带些煽情又带些感慨地回复:    我想你了。    坐在游悠对面的西方男人,看着眼前这个东方女子——清丽的容颜不施粉黛,嘴角挂着淡笑,气质神秘而清澈,美得不可思议。西方男人手上拿着一个护照本,热情洋溢地对她扬了个大笑,用英文客气地询问:“我想,这个应该是你的。”    “照片很动人,”他比了比护照上的照片,“当然,本人更动人。”    游悠疑惑地伸手接过,一看,果真是自己的护照。估计是刚刚掏手机时不小心弄掉的,真是,出神到大意了。她轻声说了句Thanks。    西方男人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我知道上面的字中文怎么念,游,悠,我说对了吗?”    游悠淡笑,点了点头。    “那么,你的英文名肯定叫Yoyo,中国人都喜欢这样起英文名。”    “不,我英文名不叫Yoyo,而是Zen,在西方,‘Zen’是‘禅’的意思。”    说完,客气地点了点头,游悠合眼假寐,无意过多地回应对面西方男人的搭讪。    那个信息发出去之后,似乎一直没有回复。这样的情况很少出现。    突然间很想知道,他在收到这样一条信息时,是怎样的心情呢。    2    当窗外的佛塔和平原湖泊慢慢浮入眼帘,火车到达了康堤这座可爱的佛教小城。    早已和当地的佛堂沟通好,游悠可以顺利地入住佛堂居士修行的院落。当办好手续并拿到居士证,天色已晚。吃过斋饭,简单洗漱,吹灭蜡烛,也是时候休息了。因为,明天清晨四点多就得起来。    第二天,清晨5点。    游悠出现在冥想洞,和所有居士一起,进行禅修。    大师正在认真讲述课程。    盘腿而坐,游悠听得很投入。只是大概才过一刻钟,守门的小和尚就有些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附在她耳边,用蹩脚的英文低声说,“Zen,Your husband,outside,Hurry up!”    Husband?    他们的行为已经引起身边的人注意,避免影响其他人,游悠还是跟随小和尚轻手轻脚地走出冥想洞。尽管她很疑惑,哪里来的丈夫?    走到外面的院落,游悠的疑惑瞬间变成了惊诧。    那个本应在遥远的祖国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见到了想见的人,秦晟立刻朝小和尚双手合十,虔诚地道谢。    小和尚见状,也开心而害羞地朝他行了个礼,然后安份地退回到他原来的守门位置。    手中提着简便行李包,秦晟大步流星地走近游悠,扬了个秦式热情洋溢的笑容,然后抬起双臂抱紧眼前难得呆愣的女人,舒服地叹了口气,“老婆……”    还没有惊讶中反应过来,游悠自然而然地被他抱个满怀。当脖子被他撒娇耍赖地,蹭得有些痒时,才惊觉,这个人真的是秦晟,他真的来了。她在他无赖的行为中艰难地拉开一点距离,问:“你怎么来了?”    秦晟笑得洋洋得意,“因为我老婆想我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从他埋怨她不给他名分开始,他就喜欢把“老婆”挂在嘴上,乐此不疲。游悠已经懒得去纠正他了。手指按了按眉心,有些费神地看着眼前笑得格外开心的某人,“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斯里兰卡?”    应该说,近些年她在东南亚一个国度到一个国度来回地走,来无论去到哪儿,他总有办法找得到她。她曾一度好奇他是否在她身上安装了跟踪器,但她真的找过,并没有。    大概只有秦氏技术部的人才知道,为了开发这个对卫星系统有定位作用的APP,他们的大BOSS是怎么“丧心病狂”地让整个秦氏技术部疯狂加班研制,最后研制成功后,他们的大BOSS又是如何的兴高采烈到,比以往研发出任何一个项目都要来得兴奋。而且这个APP为秦晟专有,只对一人使用。只要通过信息或通话,就能确定对方所在的大概位置。只要定位到国家和城市,秦晟知道,只要在当地的最具权威的佛堂里,就能找得到她。    只不过,秦晟不会蠢到据实以答,他依恋地继续蹭她的脸,笑嘻嘻地说:“老婆,那是因为我们心有灵犀。”    他又把她往自己怀里用力按紧了些,“有没有?有没有感受到!这颗为你跳到的心……嗯,我们的心跳频率是一样的……”    虽然穿着不算薄的亚麻料居士服,但由于盛夏时分,斯里兰卡这个热带岛国温度极高,所以游悠今天挑了轻薄的内衣来穿,此刻,她的胸脯就紧压在他胸膛上,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心跳频率!而且……他的手还时不时在作怪!    一向淡然的她都要咬牙切齿了,“豆腐吃够了没?吃够了就放手。”    “真小气!我们有107天没见过面了……”嘟囔一声,秦晟稍微放开她,表情却有些委屈,“我大老远跑来,难道你就不能亲我一下吗……”    又来了!不得不说,他这带点委屈却又不敢反驳她的表情,总能让她心软,“你乖一点,这里是佛门圣地。”    闻言,秦晟顿时双眼发亮,眉开眼笑,“也就是说,待我们出了这座小佛堂,我就可以随意地摸你抱你亲你了吗!”    游悠无奈地,伸手揉了揉额角,最后……不想理他了!    “修行期间,我都住在小佛堂的居士楼里。”她转身,返回冥想洞听大师的课程,徒留秦晟一个人在那里乐极生悲。    3    由于中途无故离席,课后游悠被罚搓洗佛堂的地板。    看着同样穿着亚麻料居士服的秦晟站在自己前面时,游悠今天二次愣住了。他长得高大,居士服虽然宽松,但显得有些短,滑稽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多少是有些不自在的。    游悠突然眼眶有些发热。他接受西方文化长大,自小听过主和耶稣,然而佛对他来说却是虚无飘渺的。但似乎每一次他飘洋过海来看自己,却都愿意全身心的融入。尽管每次看起来,依然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她记得半年前在尼泊尔的一个佛堂,住持问虔诚拜佛的他:你来,是因为爱众生吗?    他当时看着她,答:不,我来,是因为爱她。    她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决定把斯里兰卡定为禅修的终站的。    虽然佛堂里只有他们两人,但难得被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看,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似乎还有些莫名的情愫,秦晟越更因身上的衣服而觉得不自在,但心底又涨满了幸福感,好幸福……    游悠笑:“你哪里弄来的衣服?”    “好看吗?小和尚帮忙借的。”秦晟觉得,即使穿这一身囧掉大牙的衣服,也要在她心里帅得无与伦比,于是他厚颜无耻地追问:“老婆,我帅吗?”    “帅。”游悠眉眼弯弯,伸手轻轻地擦掉他脸上不知何时沾上的白灰,“帅呆了。”    柔软的指腹一下一下地划过他的脸,秦晟心驰神往,收起顽皮,多了几分认真,“那你嫁给我好不好?我这么帅!”    “不好。”游悠差点笑忿了,“我不喜欢嫁帅哥。”    秦晟不怒反笑,“那我嫁给你好了。一言为定,天地为鉴,佛祖为证!”    游悠默。秦帅哥已经毫无底线了……    二人默默地擦完地板。    游悠一抬头,就撞上他有些出神的视线。他是坐了一夜飞机过来的吧,知道他在飞机上肯定是睡不着的,那么应该十几小时没合过眼了。此刻看着他有些疲惫的脸,竟然……有些心疼。    看见大师进来,游悠站起来,双手合十对大师行礼。然后跟随大师的步伐,问一些今天课程没听懂的内容。    游悠是为了完成父亲遗愿才踏入禅修,而她的父亲,作为著名的禅宗传授者及禅宗作家,生前就追随了这位大师好几年,因而游悠问得更加仔细。    看着渐渐走开的身影,秦晟知道游悠和大师肯定一时半会无法聊完,于是他干脆在佛堂地板上打坐,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游悠已走了回来,正蹲在他身边,有些担忧地轻轻摇醒他,“还好吗?”    竟然睡着了。秦站起来,顺便把她扶起来,“好着呢,没有比此刻更好的了。”    “你的行李呢?”    “小和尚帮我安排了住处。”    “这里空间窄,睡的是硬床板……而你,需要好好睡一觉,不然会生病的。”    “我才不要和你分开!”秦晟打断她,顽固得毫不让步,“不能同睡一张床,我舍而求其次,我们同睡一个院!”    “……”游悠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在转身走出大佛堂前,丢下一句:“但我想同睡一张床了!”    反应过来后的秦晟立马兴高采烈地追出去:“老婆!你把话说清楚……一言为定,天地为鉴,佛祖为证!……”    4    二人最后入住了康堤市区的一家高级酒店。    游悠的目的其实真的再简单不过,觉得他大老远为自己而来,也知道他有个毛病,休息不好就容易生病,所以才提议来酒店。    然而很明显,某人兴奋得有些过头了。    秦晟明明开心得嘴巴几乎咧到耳根去了,但又不得不眼观鼻,鼻观心地担忧一下,“老婆,你这样出来,不会影响禅修吗?”    游悠淡道:“我向大师请了假。”    秦晟眉开眼笑继续问:“老婆老婆,只能请假一晚吗?”    游悠睨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整理睡衣准备到浴室洗澡。秦晟跟前跟后,她在关上浴室门时有些无奈地安抚,“你一天一夜没合眼不累吗,快到床上躺好。”    “遵命,老婆!”早已洗过澡换了一身绵质睡衣的秦晟听话地到床上躺好,可是即使一天一夜没合眼,但他此时精力旺盛得很。    回想起这八年来,他追她从美国追回到中国,又从中国追遍了整个东南亚。她从来没点过头,从来不作任何承诺,却也幸而对于他的不依不绕心存心软。她到底爱不爱他,这个问题秦晟已经不敢再去追问,只要她还愿意,由着他缠绕,对着他心软。    没错他很卑鄙,每次她一强硬,他就耍赖,他一耍赖,她就心软。包括在八年前回国前夕,他利用她的心软,施行各种赖皮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占有了她。那时他们都是第一次,敏感而生嫩,心颤得利害,他只知道那次之后,心为她沉沦得更深。他知道这辈子自己的喜怒哀乐,永远都只能掌管在那个叫“游悠”的女子手上,而他对于这种被掌管,心甘情愿。就怕这个如烟般的女子有一天,不再愿意与他联系,彻底在他生命里烟消云散……    他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后来她每到一个国家进行禅修,他隔三岔五都会来找她,提高在她眼前的出现频率。然后就故技重施地要她,屡试不爽。在情、欲世界里他也曾一度卑鄙地想过,把她留在身边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怀孕,慈悲如她,肯定舍不得打掉孩子。然而她心里有着一个关于禅修的理想国,在她身上背负着父亲未完成的使命,他知道她有她既定的路要走,并且坚定不移,不知何时何地是终点。他不愿意委屈她为意外降临的孩子而改变既定的路线。那么,就让他等她好了,即使千山万水沧海桑田,只要她一转身,他还在。    游悠洗完澡出来时,就发现原本过度兴奋的秦晟,竟然难得地在发呆。她走过去,在床头柜上拿起吹风筒,坐在床沿,细细地吹湿漉漉的长发,头发已长及腰,发尾有些打结,游悠刚想拿梳子顺一下,然后就有一双温暖而干燥的大手接过吹风筒,耐心而温柔地抚顺她的头发。    “阿晟……”游悠轻唤一声,“你今年三十岁了。”    他嗯了声,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还没讨到老婆,好凄凉……对了,阿漾当爸爸了。”    悠游并不意外。她当然记得周漾学长,前两年还被秦晟引诱回去参加了他的婚礼,因为她对那个叫绵绵的女子以及她与周漾学长的佛缘关系很感兴趣。只是此刻,她暂不讨论这些,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    “这几天,我一直在理清我们的关系……”    秦晟闻言,立马把吹风筒扔在枕头上,转过她的身子使她面对自己,看着她的眼,表情认真而严肃,甚至有一丝决绝,“我们的关系不需要理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休想!”    游悠知道他误解了,“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爱说自己去对着墙角说去。”秦晟酷酷地背对着她躺倒在床上,顺便拉起薄被盖过自己的头。    算了,他应该很累了,还是明天再说吧。游悠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发现头发已经干了,把吹风筒放好,也在另一侧躺了下来。心底漫过丝丝缕缕的情愫,想到他刚刚委委屈屈的样子,突然就无声地笑了起来。傻瓜。    才没一阵子,秦晟终究没忍住,转过身,伸出长臂把她揽入怀中,“老婆……”    “嗯?”游悠任由他圈紧自己。    “你真狠心。”作为惩罚,秦晟用了些力气咬她的耳垂,并开始上下其手。    “我其实是想和你说……”    “我不要听!”    一波又一波的情、欲如浪般袭来,淹没了原有的平静。罢了,罢了,游悠伸手轻抚他的背,纵容他为所欲为。而她并不知道,她的这种无意识的纵容以及回应,令在情感方面脆弱不堪的秦家大少多么动容,甚至,眉头一紧,红了眼眶。    5    第二天清晨,游悠一如既往地起了早,虽然……咳,昨晚被他弄得筋疲力尽。但是生物钟这种东西,一旦成形就难改,就好比,唯独给予某人的心软。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游悠便看到秦家大少祼着上半身拥着薄被坐在床上,脸色似乎不太好。嗯,起床气?    “醒了?”游悠淡笑,走过去拍拍他的脸,“我们继续昨晚的话题。”    本来以为一醒来就温香软玉在怀最后朴了个空,心情从满满的幸福感坠入到以为她不告而别的深渊里。然后又听到盥洗室里有动静,失落的心才稍微地不再那么忐忑……一大早心情就像坐了一轮过山车,而某个女人竟然还能那么的神清气爽,云淡风轻,秦晟负气地瞪着她,“我们可以继续昨晚做的事,但我拒绝再谈昨晚的话题。”    “秦晟!”游悠有些严肃,“你说我讲完。”    “老婆,八年前,我把第一次给了你。”秦晟负气中带着委屈。    “嗯?”游悠不明所以,怎么话题转得这么快?    “所以,你要对我负责,不可以抛弃我。”    游悠:“……”    默了一阵,游悠接话,“我的第一次,也是在八年前给了你。很公平。”    “所以我们要互相负责,不抛弃不放弃。既然说到公平,我从来就没有过甩掉你的想法,所以你也不准有这样的想法!”    “阿晟,你有没有想过,自小我受父亲禅修影响,远离过分沉重、牵绊的情感,从来对男性都是退避三分,可是为什么唯独对你,一再纵容,一再心软。无论是身还是心,无故和你缠绕在一起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唯独对你?”    秦晟眼眸黑得发亮,明明听了这样的话,心里甜蜜得像开了花,但觉得到了这关头,一定要逼她多说些,于是皱着眉头问:“可是你从不正视我们的问题。”    游悠叹气,“这正是我这两天想要和你谈的话题。”    秦晟咧嘴而笑,抱着她说:“老婆,你要向我求婚吗?”    “少不正经。”游悠推他,继续说:“如今我不得不承认,我的身心都已被你牵绊。但是有些路我必须独自去走完。你在这里,我无法专心完成禅修。你先回去,待我完成了要走的路,就回去找你,好不好?”    “不好。”秦晟很坚持,每次他才来找她,她就要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去。    “你听我说,秦家其他人长年在国外,爷老爷子年纪大了,Sky年轻尚轻,你不能这样丢下秦氏不管。我爱的那个秦晟,就是那个有担当有魄力,时刻为家人为所爱的人筑起一道保护墙的秦晟……”    “老婆……”秦晟眉开眼笑,“你刚刚说,你爱我!”    游悠好不容易理清的思绪,却被他幼稚的话语打断,一愣,然后笑骂,“傻瓜。”    秦晟满足地抱紧她,“傻瓜终于等到傻瓜的爱了。”    “你该起来了!”游悠推开他,才发现他身上的薄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到床低下,而他此刻正光祼着身子坐在她眼前。游悠有些发愣地,眼神飘向某处,然后发现,某处竟然在她的注视下,有了变化……    “老婆……”秦晟故作娇羞状遮住重点部分,笑得春风得意,“你调戏我!”    被反调戏的游悠轻咳一声,脸颊发烫,眼神不自在地飘向角落,丢下一句“你赶紧起来”便出了房间。    6    三个月后。    游悠踏上国土的第一个地方是银河公墓。    看到父亲的墓前有着鲜花,知道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慕名而来的人来拜祭。游悠觉得,父亲生前的努力与成就,并没有白费,很感欣慰。    她站在父亲的墓前,如往常般和父亲说着话:    爸爸,我从小问您,妈妈长什么样子,您总说,不需要知道妈妈的样子,心中有妈妈就好。爸爸,我一直以为,您走了之后,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了让我牵挂的人。可是,我现在心中有了他。    爸爸,斯里兰卡是我禅修的最后一站。您一直希望我在禅定中得到安宁,而我最近慢慢地发现,没他在身边,我已经做不到以往的安宁。所以我决定结束这一切了。我回来了,回到最初出发的地方。回到有他的地方。    爸爸,我会把这些年搜集的资料以及游历的感悟整理成书,像您一样,去传授慈悲。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计划了,并不急。    爸爸,我觉得安宁,并且幸福……    秦氏总部。    游悠走过去,有礼地对前台姑娘说:“你好,我找秦晟……嗯,我并不太清楚他的职位是总经理,还是执行董事长……我叫游悠,以及,没有预约。”因为他手机打不通。    没有预约!够胆来找大BOSS!而且对大BOSS这么一无所知!    前台小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客气而对她说,“请您在大堂沙发上稍坐一会儿好吗?因为没有预约,我这里需要层层通知,不能一下子有回复。”    游悠知道前台姑娘只是例行公事,也不是有心刁难,所以也就点点头,拉起拉竿箱,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耐心地等待。    她其实此刻应该出现在家里,打个电话告诉秦晟,她回来了。然后在家里等他下班。    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可惜从银河公墓回到家后,很秦悲哀地发现,钥匙丢了,她进不了门。而她清楚地知道,秦晟有她家的钥匙。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因为某次她从国外回来,到家已是深夜,惊恐地发现,她那一厅一居室的小屋子里,从衣柜到书桌再到鞋架,满是与自己无关的物品,但又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然后发现床上还躺了个人时,吓了一大跳。也许是动静过大,吵醒了床上的人,他睡眼惺忪地问:“老婆,今晚真早,我才刚睡下,你就入梦了……老婆,晚安……”    游悠哑然失笑,然后心头就漫过一阵心酸。深知明早起来那人看到她回来,该有多兴奋难耐。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另一侧躺下,抱着他,安心入眠。    她才知道,秦晟偷偷藏了她家的备用钥匙,这个家,他回来得比她勤。她问过他,一年12个月加起来她在家的日子都不足一个月,她经常不在,他去她那里住有什意思么。一向装傻卖萌的他,那时答得有些伤感:就因为你不在。我想你了,闻着你屋子里你余留的味道,才能睡个好觉。    后来她只好只眼开只眼闭,任由他放着自己的千万豪宅不住,时不时跑去窝居在她的小套房里。    所以此刻,她进不了家门,理所当然来找他,但似乎,那个以前想见就能见到的人,此刻要见上一面,还真有点困难。    7    前台小姐很尽责地打内线电话,终于转到了总办公室,是陈特助听的电话,“大BOSS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谁也不见,皇帝来到都要等……什么!你刚刚说那女的叫什么名字,游悠!该死,你怎么能让她等,她是你大BOSS的BOSS!我立刻下去!”    跟了秦晟五年,陈特助只是偷偷在秦晟钱包的相片上见过游悠本尊,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子,就是让大BOSS时不时就要排出几天假期往东南亚跑的人,也正是那个让酷到毫无表情的大BOSS时而失神时而落寞又时而欢喜的人。他怀着忐忑而又兴奋的心情下去接人,总以为,没点盛气凌人,应该治不了大BOSS吧!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如此淡然如烟的女子,还很客气有礼地对他笑!    游悠刚听前台小姐说,秦晟身边的特助下来了,于是便站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眼前的精英男子说,“很抱歉,麻烦你了,其实我只是来问他拿钥匙,不必上楼了。”    她总不太想麻烦别人,特别是在这个环境里。    陈特助却坚决引领她走向专属电梯走去。    开什么玩笑!要是被大BOSS知道,人来到竟然没带上去,估计他就朝不保夕了!他一边引领,一边解释:“大BOSS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估计手机落在办公室了,所以你可能暂时打不通他电话。”    游悠听着,点头,电梯已上到了顶楼。此时顶楼专设的高级会议室的门由外而内被打开,一众部门经理先后走出来,经过游悠时,都好奇地看了眼。游悠顺着陈特助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了发现了她之后,正愣住了的秦晟。    良久,秦晟终于有些艰难地发出声,“老婆……真的是你吗?”    其他人一听他的这声“老婆”,都有些错愕地停下了脚步,八卦地却又不太敢明目张胆地朝他们张望。    “嗯,是我,我回来了。”尽管好几个月没见他,此刻心情有些激动,但在这样的环境下,游悠有些有太自在,“我弄丢了家里钥匙,你的还我,我先回家。”    秦晟此时才回过神来,她是真的回来了!然后他对身边正看好戏看得津津有味的陈特助急逼地说,“把我接下来一个星期的工作安排全部推掉,空出来,我要休假。”    尽管这样的工作安排太困难,但陈特助毫无异议,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大BOSS在“游悠回来”和“去看游悠”这两件事上,推掉工作这种“小事”,毫无商量余地。可是此刻,一把温柔淡然的声音响起……    “不用。”游悠走过去,轻声对秦晟说,“阿晟,不用推掉工作。我这次回来,不是像往常一样,只待几天。这一次,我不走了。”    秦晟专注地看着她,然后眉头一紧,红了眼眶。他一把揽过她,紧紧抱在怀里,“老婆,你说话要算数!”    察觉到颈项上慢慢有了湿意,游悠再无法淡定,她动容地伸出双臂,回抱这个浑轻颤的男人,轻拍着安抚,“嗯,我说话算数,一言为定,天地为鉴,佛祖为证!……”    此时秦特助早已把围观看戏的人驱散,把空间留给二人。    秦晟更是肆无忌弹地磨蹭她,“老婆,那我们什么时候生小孩?……”    游悠:“……” 【全文完结】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wryhw】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